雷阵雨过后的清晨，殿外的芭蕉叶还滴着水，养心殿内却气氛紧绷。陆锦颜是被一阵翻身的动静惊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正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陆宴辞半坐起身，额头上的纱布渗着暗红的血迹，目光落在趴在床边的陆锦颜身上，带着全然的陌生和一丝被惊扰的愠怒。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因刚醒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何在朕的龙榻边？”
陆锦颜彻底清醒了，昨夜的记忆涌上来——父皇被惊雷惊得撞了头，她守在床边，不知何时就趴在这儿睡着了。她赶紧想解释，刚要开口，就被陆宴辞冷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回话。”他加重了语气，手已下意识地按向床头的佩剑。
“我……我是锦颜啊，父皇。”陆锦颜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拔下发间的狐狸簪，举到他面前，那是他亲手给她的，“您看，这是您送我的……”
“放肆！”陆宴辞的眉头拧成死结，扫过那支簪子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谁准你叫朕父皇？拖下去！”
“陛下！陛下息怒！”守在门外的李公公听见动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要磕破头，“她是五公主啊！是您的五公主陆锦颜！您最疼爱的那个！”
陆锦颜被这声“拖下去”吓得浑身一颤，膝盖一软，“咚”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上。寒意顺着膝盖往上窜，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仰着头，含泪望着陆宴辞，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执拗：“父皇，您看看我呀！我是锦颜！您从冷宫把我接出来的，您还教我骑射，您说过我是您的女儿啊！”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龙榻的一角，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宴辞看着她跪在地上的模样，瘦小的身子因为哭泣而微微发抖，眼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心头竟莫名地窜起一丝烦躁，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忍？但这念头转瞬即逝，被脑海里的空白和威严压了下去。
“朕说了，不认识你。”他别开眼，语气冷硬如铁，“听不懂人话吗？拖下去！”
侍卫们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陆锦颜。
“陛下！”李公公哭得老泪纵横，拼命磕头，“您真的忘了吗？五公主是您的心尖宠啊！您为了她，连早朝都罢过！您不能……”
“小李子。”陆宴辞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你今日的废话，比奏折还多。”他瞥向旁边的侍卫，“带他下去，领三十大板。”
陆锦颜看着他冷漠的侧脸，感受着侍卫拉扯的力道，眼泪终于决堤。她知道，那个会偷偷给她塞糖、会因为她被欺负而皱眉的父皇，真的忘了她了。
“我不走！”她猛地甩开侍卫的手，跪在地上向后退了半步，依旧望着陆宴辞，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你会记起来的！你一定会记起来的！”
陆宴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不耐：“强制执行。”
侍卫们不敢再犹豫，架起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陆锦颜往外走。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陆宴辞，直到殿门被关上，那道冰冷的身影才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殿内，陆宴辞看着空荡荡的地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跪在地上的痕迹。他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心里那股莫名的钝痛，却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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