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眼的阳光蛮横地闯进山洞的裂隙,驱散了最后一丝夜的幽暗。光斑灼在叶鼎之紧阖的眼睑上,热辣辣的,迫使他眼睫颤抖,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意识刚从沉酣的暖沼里艰难抽离,某种陌生到令人心悸的温软触觉便清晰地撞进他怀里。他懵懂地低头,视野一时间全被那截毫无遮蔽的脖颈所占满。白玉般的肌肤细腻无瑕,几乎能在初晨的清光下浮泛出薄薄釉色。
呼吸骤然停顿。
叶鼎之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雪肤上,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那纵横交错的暗红印痕上。它们像某种残酷而美丽的密语,恣意蜿蜒向下,没入他胡乱披在她肩头的、自己那件白色里衣的衣领间。视觉残留尚未退却昨夜那几近窒息的痴缠与疯狂——寒衿绾药性煎熬下滚烫的吐息,彼此急促的心跳,肌肤相贴时的淋漓汗意……
一幕又一幕,在极度的混乱与无措中陡然变得清晰无比。他甚至能回想起掌心抚摸过那寸寸暖玉时带来的每一丝战栗。一种巨大的、纯然的狂喜刹那间席卷了他混沌的意识,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膛。几乎未经思索,极低的一声呓语已从少年干涩紧锁的喉咙深处溢出来:“阿衿……终于是……我的了……” 他屏着气,将她朝自己心口处轻轻地拥了拥,动作间弥漫着一种新获稀世珍宝、唯恐眨眼它便碎裂蒸腾的小心翼翼。
一股滚烫的甜意带着灼痛猛地涌上心脏。
几乎同时,更深的慌乱与不确定却像冰冷的潮水悄悄淹没心口那片滚烫。怀里的身躯是如此柔弱,沉坠地贴在他臂弯中。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她的脸——那张总是萦绕着渺渺寒气、如九天遗落霜花般令人不敢亵渎的面容,此刻因昏睡才卸去了清冷的距离。眼睑微肿,犹然挂着一点小小的、悬而未坠的水泽。长长的睫毛垂覆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他骤然恐慌起来:若她醒来,会用怎样刺骨而厌恶的眼神望着他?会不会只留给他冰冷的鄙夷、又或者……一种无可挽回的绝望?恐惧如同毒蛇啮咬着方才还灼热的狂喜。或许她清醒之后,会将那丝短暂攥牢的联系无情斩断,又将他远远推开……就像过往无数次那样。
想到这里,胸口像是被巨石沉沉堵住,每一次艰涩的吸进都耗尽了气力。可与此同时,另一种更为固执的情感在心底燃烧。至少在这一刻,这个原本像是天边云、水中月、只可仰望的缥缈“阿衿”,真真切切、带着滚烫的温度与呼吸,躺在了他的臂弯里。这从未有过的联系如坚韧的丝线,终于将他们牢牢束缚在一起,不再是虚幻缥缈的梦境……这念头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灵魂,给予片刻微薄的安稳。
然而目光扫及脚边的满地狼藉。断掉的衣带。撕裂得不成样子的、一小团浅青色丝罗的碎片……那是属于阿衿的。属于她那不染尘埃外袍下,真正贴身的最后一件蔽体之物。
这刺眼的提醒让叶鼎之猛地抽回神,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安稳瞬间粉碎得无影无踪。脸颊和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热烫起来,一股燥意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手脚,小心翼翼地将裹紧她的外袍边缘又细致掖密了些,才将怀中人稳稳抱起,朝山下的家门走去。
抱着她跨过自己那熟悉又突然变得陌生无比的家门门槛时,叶鼎之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寒衿绾依然沉沉睡着,绵长的呼吸带着一丝疲惫。他轻之又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如同放置一捧吹弹可破的白雪。
接下来的事变得无比煎熬。
叶鼎之在衣柜深处慌乱地翻找片刻,最终只找出一条自己最柔软的素色中衣。他把它攥在手心,布料甚至被他的手汗浸透一片。凑近床边时,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是屏着呼吸,才敢伸手解开那件严实裹紧她、属于自己的深色外袍。
外袍甫一掀开,寒意与无法言喻的冲击感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