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衿绾被安置在侯府一处极为幽静的客院“听竹轩”。她谢绝了侍女伺候,只让芍药在身边。开了药方,仔细交代煎服之法后,她便闭门不出,潜心打坐恢复耗损的精神内力。
晚膳时,有侍女送来精致菜肴,她只略动了几筷子清淡的,便让芍药撤下,继续翻阅随身携带的医书,对照今日所见病症,思考后续治疗方案。烛光下,她的侧影清冷专注,仿佛外界一切繁华喧嚣都无法侵入她的世界。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银泻地,透过窗棂洒入室内。
寒衿绾并未安睡,她正在灯下小心擦拭保养她的金针。这些针不仅是工具,更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夜猫蹿过。几乎是同时,隔壁房间的芍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呼。
寒衿绾动作一顿,眸光微凝。她放下金针,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指尖沾了点唾液,轻轻点破窗纸,向外望去。
月色朦胧,院中竹影婆娑。并无任何人影。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某处,那里泥土的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微微泛湿。她嗅觉灵敏,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竹叶清香的甜腻气味。
“师姐?”芍药披着外衣,紧张地推门进来,脸色发白,“我刚才好像看到窗外有个白影飘过去…没、没有头…”她声音发抖。
寒衿绾神色平静,走到门口,推开房门。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空无一人,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她走到那处微湿的泥土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
“不是鬼。”她语气平淡地得出结论,“是人了装神弄鬼。用了迷烟和特制的药粉制造水汽残影,脚步虚浮,内力不济。”
她的分析冷静得近乎冷酷,瞬间驱散了芍药心中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带来一股凛冽的气息。是燕迟。他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发生了何事?”他看向寒衿绾,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当他看到寒衿绾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夜风中,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她看起来那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有人装神弄鬼,想吓唬我们。”寒衿绾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手段不算高明。”
燕迟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哪怕不吓得花容失色,也该心有余悸。她却像在分析一味药材的性质般冷静。
“可知是何人所为?”他沉声问。
寒衿绾摇头:“不知。目的…或许是不想我继续为老夫人治病。”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细节,“来人是个左撇子,落地时重心偏左。”
燕迟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她不仅冷静,观察力竟也如此敏锐细致!“左撇子…”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此事我会查清。今夜我会加派人手守卫听竹轩。”
“有劳。”寒衿绾微微颔首,算是感谢。夜风拂过,她单薄的身子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燕迟解下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上前一步,想披在她身上。
寒衿绾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动作,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和不解。“我不冷。”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体质如此,并非觉得寒冷。
燕迟的手臂僵在半空,看着对方清澈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罕见的挫败感。他默然片刻,将披风递给旁边的芍药:“给你家姑娘披上。”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再次融入夜色,去安排守卫和调查事宜。
芍药捧着还带着世子体温的披风,有些无措地看着寒衿绾:“师姐…”
寒衿绾看了看那件披风,又看了看燕迟消失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她不太明白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何意。但她确实不觉得冷,便转身走回屋内:“收起来吧。我要休息了。”
对她而言,刚才的插曲只是一段需要处理的小小干扰,处理完毕,便无需再费心神。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以应对明日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