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的神智日渐清明,已能断断续续说些简单的词语。侯府笼罩在一片喜悦之中,但寒衿绾却并未放松警惕。她发现,老夫人脉象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毒性残留,虽被药物压制,却并未根除,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
这日,她正在斟酌新的药方,芍药端着茶进来,小脸上带着愤愤不平:“师姐,外面那些人说话真难听!”
寒衿绾头也未抬:“说什么?”
“说…说您治好了老夫人是侥幸,还说您来历不明,整天冷着脸,指不定有什么古怪…还说世子爷和离世子都被您…”芍药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寒衿绾蘸墨的笔尖顿了顿,随即继续书写,语气平淡无波:“哦。”
“您就不生气吗?”芍药替她委屈。
“为何要气?”寒衿绾是真的不解,“他们所言,与我有何相干?”她的世界很简单,病患、医药、师父师弟妹,至于外界褒贬,从未在她心中占据过位置。
芍药一噎,看着她家师姐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那点愤懑有点多余。是啊,师姐根本不在乎。
然而,流言却并未止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隐约传出,寒衿绾用的药里,或许加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才让老夫人病情好转得如此“诡异”。这流言恶毒之处在于,它不仅质疑寒衿绾的医术,更暗指她用心叵测。
燕迟很快察觉了这股暗流,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手段狠厉,暂时压住了局面。但他眉头却越皱越紧,这流言来得蹊跷,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动。
他去找寒衿绾,想提醒她近日小心,却见她正在药房里对着几味药材凝神思索,似乎完全没受外界影响。
“…府中有些闲言碎语,你不必放在心上。”他说道。
寒衿绾抬眸,眼神有些茫然,显然根本没关注过,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嗯。”她应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药材上,“世子可知,老夫人平日饮食汤药,除了经御医之手,还有谁能接触到?”
燕迟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
“那丝毒性虽微,却需长期微量投喂,方能积存体内而不易察觉。”寒衿绾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来源必在府中,且是亲近之人。”
燕迟眼中寒光乍现。他之前只顾着查找装神弄鬼之人,却忽略了更阴险的可能——日积月累的毒害!
就在这时,岳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发白:“七哥!绾姐姐!不好了!姑祖母她…她突然又昏过去了,还吐了血!”
两人脸色骤变,立刻赶往福鹤堂。
屋内一片混乱,御医们束手无策。大长公主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床榻边还有一小滩发黑的血液。
寒衿绾快步上前诊脉,面色沉凝:“毒性被引发了。”
燕迟浑身戾气暴涨,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屋内每一个下人:“封锁福鹤堂!所有经手过老夫人饮食药物的人,全部拘押审问!今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谁也别想离开!”
侯府瞬间被肃杀的气氛笼罩。
寒衿绾却已沉浸到救治中,银针再次出手,稳定老夫人心脉。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静,与周围的恐慌形成了鲜明对比。
燕迟看着她专注的侧影,躁动暴怒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他知道,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被惊动,要露出獠牙了。而眼前这个冰雪般的女子,无疑已成了那毒蛇的眼中钉。他必须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