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衿绾入住沁芳园后,虽不能像以往那般自由,但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她每日照料药圃,研读医书,偶尔应召入宫为太后请平安脉,或是为某些得了疑难杂症、经皇帝特许的宗室勋贵诊治。神医之名愈盛,求医问药者几乎踏破沁芳园的门槛,但大多被宫中侍卫和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嬷嬷挡了回去。
这日,寒衿绾正在整理一批新送来的药材,内务府管事送来一个锦盒。
“寒姑娘,这是睿王世子派人送来的,说是偶然所得,或于姑娘有用。”
寒衿绾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本用特殊药液处理过的、极其古老的牛皮手札。手札上的字迹已然模糊,但依稀可辨是关于南疆蛊毒和罕见植物药性的记载,其中几页的图案,竟与她之前发现的“幻梦散”和“引忧散”的某些成分隐隐对应!
这份手札,对目前困于奇毒调查的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甚至能想象到燕迟为了寻得此物,耗费了多少人力心力。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将她最需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寒衿绾轻轻抚过古老的牛皮纸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傍晚时分,燕迟亲自来了。他似乎刚从京郊大营回来,一身风尘还未洗净。
“手札可还合用?”他看着她,目光深沉。
寒衿绾点点头,真心实意地道谢:“非常有用,解了我许多困惑。谢谢你,阿迟。”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燕迟声音低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递给她,“还有这个…看看喜不喜欢。”
寒衿绾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无瑕,簪头被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玉簪花,形态逼真,工艺精湛绝伦。更奇特的是,那花心处似乎嵌着极细的几根银丝,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这…”寒衿绾有些疑惑。
“此簪空心,”燕迟解释道,“内可藏入三根淬了麻药的银针,簪尾旋开便是机关,危急时可防身。”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知你不喜奢华,但望此物,能代替我,在你需要时,护你一二。”
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融入了无限关切和巧思的守护之心。
寒衿绾握着那支微凉的白玉簪,只觉得手心滚烫。她抬眸,望进燕迟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毫不掩饰的深情。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涨得微微发酸。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她将那支玉簪小心翼翼地簪在了发间。素白衣裙,墨发玉簪,清冷中添了一抹温润光华,美得令人窒息。
燕迟看着眼前景象,喉结微动,几乎要控制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但他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哑声道:“…很好看。”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绾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咦?七哥你也在啊?”
燕离提着一个小巧的鸟笼兴冲冲地跑进来,笼子里关着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如同红宝石般的漂亮鸟儿。他一眼就看到寒衿绾发间那支陌生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玉簪,以及七哥那未来得及收敛的深情目光。
燕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心里咕嘟咕嘟地冒起酸泡。但他很快又扬起笑脸,将鸟笼提起:“绾姐姐,你看这‘雪玉玲珑’,叫声特别好听,还会学人说话!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给你解闷儿!”
寒衿绾的注意力被那漂亮的鸟儿吸引,但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燕离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看看燕迟,又看看燕离,心中那刚刚因玉簪而泛起的波澜,再次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接过鸟笼,轻声道:“谢谢阿离,它很可爱。只是…我平日忙于医药,恐疏于照料,且它天地广阔,困于笼中,终究可怜。不若…放它自在飞去吧?”
燕离愣了一下,看着寒衿绾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嫌弃,只有对生命的尊重和一丝不忍。他忽然觉得自已这礼物送得确实有些欠考虑。绾姐姐喜欢的,是天地间的生机,而非笼中的玩物。
“好啊!”他立刻爽快地打开鸟笼,“那就放了它!让它自由自在的!”那雪白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很快消失在夕阳中。
燕离看着鸟儿飞走,又看向寒衿绾发间的玉簪,忽然咧嘴一笑,对燕迟道:“七哥,你这簪子不错嘛!不过嘛,绾姐姐这般人物,岂是区区死物能配得上的?重要的是心意!对吧,绾姐姐?”他冲寒衿绾眨眨眼。
燕迟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寒衿绾看着这对兄弟,一个沉默深情,赠簪以护周全;一个热烈坦荡,放鸟以求自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意,同样真挚,同样让她…难以取舍。她轻轻抚过发间的玉簪,望向窗外自由的天空,心中一片纷乱,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温暖。
或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