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晚风还没吹透黏稠的热意,老城区的蝉鸣却已经歇斯底里。林砚蹲在“砚秋书店”的木柜台后,指尖划过一本封面褪色的《飞鸟集》,指腹沾了层薄薄的灰尘。
晚上九点,书店该打烊了。他起身想去拉卷闸门,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打火机“咔嗒”一声轻响,随即被晚风卷来一缕淡淡的烟草味——不是廉价烟的呛人气息,倒像掺了点木质香调的冷味。
“抱歉,还营业吗?”
声音很低,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林硌文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很高的男人。对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和抿成直线的薄唇。他手里捏着支快燃尽的烟,见林砚看过来,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把烟蒂摁灭在门口的石阶上。
“还没关门,随便看。”林硌文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柜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家开了三十年的老书店,藏在巷尾最深处,平时很少有晚来的客人,更别说这样气质冷冽的陌生人。
男人没应声,径直走到靠窗的书架前,指尖在一排旧书脊上慢慢滑过。暖黄的灯光落在他露出来的手腕上,能看见一道浅淡的疤痕
第二天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书店”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文正蹲在角落整理一箱刚收来的旧词典,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响了一声——是那个昨晚的陌生男人。
他还是穿那件黑色连帽衫,只是今天没戴帽子,露出了额前微卷的碎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倒显得昨天没看清的眼睛格外亮。肖少宇径直走到靠窗的老藤椅旁坐下,动作熟稔得像来过许多次,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磨白的《雪国》,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林砚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人明明是昨天才来的访客,却像把书店当成了固定歇脚点,连翻书的姿势都透着股松弛感——手指搭在书页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仿佛在确认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肖少宇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不买东西,不怎么说话,就坐在那张藤椅上翻同一本《雪国》,偶尔抬头看看窗外掠过的飞鸟,或者目光落在林砚文忙碌的背影上,又很快移开。
第四天下午,林砚文端着水杯经过藤椅时,终于没忍住停下脚步。阳光刚好落在肖少宇摊开的书页上,能看见他写在页边空白处的小字,笔锋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本书……你很喜欢?”林砚文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肖少宇抬眼,目光撞进林砚文的眼里,顿了两秒才笑了笑,眼角弯出很浅的纹路:“嗯,以前读过,想再看看。”他的声音比昨晚清晰些,少了沙哑,多了点温吞的质感。
“我叫林砚文,这家店是我家开的。”林砚文报上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水杯把手,“你呢?”
肖少宇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却没直接回答,反而看向窗外:“这棵梧桐树有年头了吧?叶子密得能遮住半条街的阳光。”他成功转移了话题,语气自然得让林砚文没法再追问。
那天傍晚肖少宇离开时,林砚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发现对方始终没说自己的名字。他低头收拾桌面,却在藤椅旁的地面上捡到一枚银色的旧硬币,边缘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攥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