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道，活腻歪了？！

死寂。

方才还因为拥挤而有些嘈杂的人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股冰冷至极、足以冻结灵魂的气息，以那个刚从缉魔司水牢里出来、浑身还滴着脏水的年轻女子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几个靠得近的凡人只觉得胸口发闷，血液都要凝固，本能地想要后退，双腿却像钉在了地上，筛糠般抖着。那几个穿着宗门服饰的低阶修士更是脸色煞白，惊骇地看向那个气息的源头——那女子明明没有任何灵力爆发的征兆，甚至身上还残留着水牢的阴湿，可那股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恐怖威压，却让他们识海震荡，道基不稳，只想匍匐在地！

明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湿漉漉的鬓发贴在白皙的脸颊边，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粗糙的青石板上，溅开微小的水花。

她的眼睛死死钉在那张猩红的通令上。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亿万年前铸就的道心之上。

“飞行…要证？”

“施法…要批？”

“修仙…看血？”

“通行…盖章？”

“魔修…斩绝？”

“秘法…偷学？”

亿万年前，她一剑开天，万魔辟易，道法传于四海，有缘者皆可闻道。她创立天阙阁，海纳百川，无论出身，只问向道之心。她仗剑遨游，天地任我行，何曾有过这般束手束脚的狗屁规矩！

她那些志同道合的同门，那些在她庇护下追寻大道的弟子，竟因一个被污名化的“合欢”之名，就被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她明竺，成了自己“家”门口的罪人？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她丹田直冲顶门！那不是灵力失控，而是纯粹的、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焰！烧穿了亿万载时空的孤寂，烧穿了刚刚脱出水牢的阴冷，烧得她眼前那面冰冷的石墙都仿佛在扭曲、燃烧！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终于从她唇齿间溢出。那笑声短促，却像淬了万载寒冰的毒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让人骨髓都冻得生疼。

她缓缓抬起手。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亿万年前曾弹指间让星辰明灭，曾握剑斩落神魔头颅。此刻，它只是轻轻拂过额前几缕碍事的湿发，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

可随着这个动作，她周身那股无形的、几乎要将空间都冻结的恐怖气息，骤然一收！仿佛从未出现过。

人群猛地松了口气，几个凡人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那几个低阶修士惊魂未定，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看着明竺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明竺的目光终于从那张猩红通令上移开。她的视线扫过周围那些惊惧、麻木、敬畏交织的面孔，扫过远处缉魔司那黑沉沉、如同巨兽匍匐的大门，扫过这片被无数条无形锁链捆缚得死气沉沉的天空和大地。

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那是一个笑。

一个极美，却又极尽嘲讽、燃烧着毁天灭地狂焰的笑。眼底深处，那沉淀了亿万年的玄冰，此刻已被这滔天怒火彻底点燃，化作了焚尽八荒的熔岩。

“好…”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金玉坠地，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森然寒意，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好得很。”

“这届天道…活腻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不是飞掠，不是瞬移。她就那样迈开腿，一步一步，朝着缉魔司那扇刚刚走出的、象征着冰冷规则与无情镇压的黑漆大门走去。

脚步落在坑洼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湿透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摆动，在地上拖曳出深色的水痕。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支撑天地的神山。每一步落下，那无形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潮水，层层叠叠向前推进。

前方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劈开，惊惶失措地向两旁跌撞退去，为她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无人敢挡，无人能挡！

她径直走到缉魔司那两扇厚重、镶嵌着狰狞兽首铜环的黑漆大门前。大门紧闭，上面流转着代表强力禁制的黯淡符文。

明竺停下脚步。

她微微歪了下头，打量着这扇门，像是在打量一件极其碍眼又极其可笑的玩具。

然后，她抬起了脚。

没有蓄力，没有灵力波动，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未曾带起。那动作随意得就像拂去衣角的一点尘埃。

那只穿着普通布鞋、甚至还沾着水牢污水的脚，轻飘飘地印在了那扇刻画着禁制、足有半尺厚的黑沉精铁大门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如同九天神雷在平地炸开！整个缉魔司前的广场猛烈摇晃！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翘起、炸碎！狂暴的气浪以落点为中心，呈环形海啸般向四面八方排开！烟尘冲天而起！

那扇象征缉魔司威严、刻画着强大禁制的精铁大门，连同两侧嵌入墙壁的厚重门框，如同被太古巨神投掷出的山峰砸中，瞬间扭曲、变形、解体！无数碎裂的铁块、木屑、砖石，混合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禁制崩溃的嗡鸣，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裹挟着，如同怒龙般咆哮着倒卷进缉魔司幽深的前庭！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广场上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脚震懵了，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滞地看着那烟尘翻滚的缉魔司大门废墟。

烟尘稍散。

明竺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踹门的姿势。那只脚缓缓收回，轻轻落在满地狼藉的碎石上，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她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下巴微抬，清越而冰冷的声音穿透弥漫的烟尘，如同神祇的宣判，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空，也狠狠撞进缉魔司深处每一个被巨响惊动、正骇然冲出的修士耳中：

“哪个龟孙定的规矩？”

“出来。”

“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