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三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通往城郊的碎石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宁拒绝了司机,自己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循着松月发来的地址驶去。
地址指向一片略显老旧的文艺街区,远离市中心的热闹与浮华。
琴房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小楼顶层。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木料清漆和淡淡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
空间不大,却异常整洁,一架保养得极好的三角钢琴占据了大半空间,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
四面墙壁被高耸的书架填满,上面塞满了乐谱和音乐相关的书籍。
一扇巨大的窗户敞开着,微风拂过,白色的纱帘轻轻飘动,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冠。
松月已经在那里了。他依旧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正低头专注地擦拭着琴键。
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份专注让他身上忧郁的气质显得更加沉静。
江宁“松月老师。”
松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放下手中的软布,示意江宁坐到钢琴凳上。
松月“江小姐,你很准时。”
松月“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我需要了解你现在的程度和习惯,请弹一首你熟悉的曲子。”
江宁有些局促地坐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琴键,久违的触感让她心头微颤。
她深吸一口气,选择了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流畅的音符流淌而出,技巧仍在,但情感的投入却显得有些生涩,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纱。
一曲终了,琴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松月没有立刻评价,而是走到江宁身边,也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距离近得江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冽气息。
松月“技巧很扎实,但你的心没有在琴键上。”
松月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没有用力,只是一个引导的姿态。
松月“试着闭上眼睛,忘掉指法,忘掉贝多芬是谁,只去感受你指尖想要诉说的东西。”
松月“哪怕只有一个音符,也要让它是你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松月的话语像带着某种魔力,奇异地抚平了江宁心头的浮躁。
她依言闭上眼睛,指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她不再追求完美,而是尝试去捕捉内心那些被贵族礼仪和社交规则层层包裹的、细微的情绪波动。
一丝厌倦,一点迷茫,还有对眼前这个神秘男人无法抑制的好奇。
旋律变得不那么连贯,甚至偶尔有错音,但奇异地,却比刚才那流畅的演奏多了几分动人的生命力。
松月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江宁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课程在一种奇异的专注氛围中进行,松月是个严苛的老师,对细节要求极高。
一个指法的错误,一个力度的偏差都会被他敏锐地指出。
但他的教导方式却并不令人反感,反而充满了启发性。
他会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音乐的画面感,引导江宁去听色彩,看旋律的线条。
当江宁终于能磕磕绊绊地弹奏出松月即兴写下的一段简短旋律时,夕阳的金辉已经透过窗户,将整个琴房染成了温暖的琥珀色。
松月“今天就到这里吧,江小姐。”
松月“你很有天赋,只是需要找回与音乐对话的本能。”
江宁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江宁“谢谢你,松月老师,今天我的感觉很好。”
两人一同下楼,江宁的车就停在街对面。
松月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辆线条优雅,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他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了一下。
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半秒,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警惕,如同受惊的兽类。
那神情转瞬即逝,快得江宁几乎以为是错觉。
江宁“怎么了?”
江宁疑惑地回头,松月迅速恢复了平静,摇摇头。
松月“没什么,路上小心,江小姐。”
松月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向车子,江宁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透过后视镜,她看到松月依然站在小楼门口,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孤寂地投在红砖墙上。
他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在暮色中模糊不清,却让江宁心头莫名地揪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