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江宅,江宁浑身湿透,失魂落魄。
她无视佣人担忧的询问,径直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滑落在地。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咸涩而冰冷。
愤怒,屈辱,伤心,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和担忧,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骗子!混蛋!闵玧其!那个名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轻轻响起,是管家张叔担忧的声音。
张叔“小姐?您还好吗?需要姜汤吗?”
江宁“我没事,张叔,别打扰我。”
张叔“小姐,关于那位松月先生,或者说,闵玧其先生,我查到一些更具体的信息。”
江宁的心猛地一跳,她沉默了几秒,才哑声开口。
江宁“什么信息?”
张叔“闵家是邻市一个曾经显赫但早已没落,声名狼藉的家族,主要靠放贷和一些灰色产业维系。”
张叔“闵玧其的父亲闵成业生前欠下巨额赌债,死后这笔债就落在了闵玧其和他母亲头上。”
张叔“闵家替其还清了债务,可却以此逼迫闵玧其为家族效力,手段相当卑劣。”
张叔“他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长期昂贵的治疗和药物维持,这确实是闵家控制他最有效的筹码。”
张叔“他逃到本市的时间,和他租下那间琴房的时间吻合。”
张叔“小姐,这个人背景太复杂,太危险了,老爷那边…”
江宁“我知道了,张叔,暂时别告诉我父亲,让我静一静。”
张叔“是,小姐。您务必小心。”
张叔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张叔的话证实了闵玧其没有说谎,至少关于他的困境没有。
但这并没有减轻江宁的痛苦,真相往往比谎言更残酷。
他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却依然在她面前扮演着那个清冷忧郁的钢琴师,让她一步步陷入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
江宁恨闵玧其的欺骗,却又无法彻底忽视他话语里的绝望和那份对母亲沉甸甸的责任。
这种撕裂感让江宁几乎窒息。
窗外,雨声滂沱,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夜色浓重如墨。
突然,楼下隐约传来一阵争执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江宁心头莫名一跳,她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冰冷的雨幕中,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江家雕花大铁门外,浑身湿透,像一尊固执的雕像。
是闵玧其!
他似乎想进来,却被忠于职守的张叔拦在门外。
张叔撑着一把黑伞,神情严肃,正严厉地对他说着什么。
闵玧其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黑色的头发流下,滑过苍白的脸颊。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份固执和卑微的姿态,在冰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江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追来了?
在这样的暴雨里?他想做什么?继续解释?乞求原谅?还是告别?
江宁猛地放下窗帘,背过身去,心乱如麻,手指紧紧攥着窗帘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自己该怎么做?下去见他?听他那或许真诚却改变不了欺骗事实的解释?
还是像张叔说的那样,彻底划清界限?
窗外的雨声,仿佛变成了敲打在江宁心上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混乱。
那个站在暴雨中的身影,和琴房里那个在音乐中仿佛发光的松月,在江宁脑海中反复交叠,撕裂着她的理智和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