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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玥玥|萧秋媃

我的名字是萧秋媃,或许在遥远的过往里,我也曾拥有另一个名字——肖玥玥。
那时的我,不过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平凡的女孩。我有一个最爱“欺负”我的哥哥,肖明明。如今,他已成了我的三哥,萧秋水。在那个世界,我只有他一个哥哥。

他待我极好,却也总爱逗弄我。我们争吵、打闹、再和好,循环往复,早已成了彼此生命中最熟悉的风景。我见过他最脆弱的模样,是母亲离世的那一天。我们相拥痛哭,那时我们都还是刚踏入大学的学生,母亲却没能等到我们毕业,看见我们寻得心之所向的未来。
后来,我成为了一名音乐家,而哥哥则成了彻夜伏案、编织故事的作家。直到某一天,他正在撰写《神州奇侠》,我凑近看去。他的朋友李财推荐了一款名为“魔典”的AI辅助写作,谁知刚写完最后一行,电脑陡然迸出刺眼蓝光——天地旋转,再醒来时,我们已身在书中的世界。
他成了萧家三公子萧秋水,而我成了萧家最小的明珠,秋媃。惶惑未定之际,我们竟在此处重逢了与母亲容颜无二的至亲,这才渐渐安下心神。哥哥扬言要扭转这故事最终的悲剧,包括……拯救那个为情所伤的我。

我曾读过些许哥哥的笔墨,听闻权力帮杀人如麻,帮主李沉舟更是深不可测。据说他的容貌与哥哥极为相似,却性情冷峻,如万年寒冰。虽已年逾四十,却仍是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可他也早已昭告天下:此生唯有赵师容一妻,绝不再纳。
初入此世,我最想见的人便是他。我想亲眼看看,那是怎样一个男子。后来我在外遭险,竟真的遇上了他。他一头白发胜雪,墨袍加身,眉目清冷如亘古明月。是他出手救下了我,也将身中奇毒的我带回了权力帮。

数月相处,我竟情根深种。他与我哥哥肖明明容貌相似,性情却截然不同——一个如炽阳,一个似冷月。而我,却沉溺于那片皎洁而疏离的月光之中。回家之后,我执意要嫁他为妾,家中不允,我便以死相逼。最终,我还是踏进了权力帮。
却不知,那竟是我地狱人生的开端。

他并不爱我,娶我不过是权宜之计。新婚之夜,他留我一人独守空房。红烛滴尽,寒意侵骨,我的心如同荒芜的雪原,空旷而冰冷。我曾以为嫁与心爱之人,便是幸福,可他却连一眼都不愿予我。
师容姐姐是正妻,却待我亲和如妹。她的温柔宽容,反而让我感到无力和愧疚。而我脸上,只能努力维持笑容。
我爱沉舟,倾尽一切地爱他。甚至在他醉酒之夜,偷偷圆了房。次日他醒来,只冷冷骂我:“趁人之危,你真卑鄙。”

字字如刀,刺得我心脉俱碎。自那以后,他更是视我如仇敌。而我仍固执地等待,等他某天回头,等他愿意看见我的存在。我努力研学帮务,尽力协助师容,默默为他付出所有……可他依旧不曾望我一眼。
流言如刃,背后有人说我是弃妇,是自作自受。我都假装未闻。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我的心一次次撑到极限,又一次次自己缝合。
直到那一天,我听到萧家满门被灭的噩耗——而下令的,竟是权力帮,是李沉舟的心腹,柳随风。

我冲进他的房间,泪如雨下,嘶声质问。他却只视我如疯妇。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爱,彻底淬成了恨。
我恨他,恨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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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明明|萧秋水

我是萧秋水。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我曾有过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肖明明。那时的我,有一个总是跟在我身后、让我忍不住去逗弄、去保护的妹妹,肖玥玥。如今,她是萧秋媃,是我的小妹。

可有些情感,从一开始就错了位。
我待她好,却又忍不住欺负她,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内心深处那份不该滋长的悸动。她是我的妹妹,永远只能是妹妹。这份注定无法言说的情愫,被我死死压在心底,成了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禁地。我们相依为命,在那个失去母亲的雨天里,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从未想过,我笔下构建的《神州奇侠》世界,会因那该死的“魔典”AI,成为吞噬我和妹妹的现实。天旋地转之后,我成了萧家三公子,而她,成了萧家的小小姐——萧秋媃。

见到这个世界的“母亲”那一刻,惶惑的心才稍稍安定。我看着她,如今的萧秋媃,那双与我记忆中妹妹别无二致的眼睛,我暗中发誓:既是我将我们带入这险境,我便定要扭转这既定的悲剧!我要护她周全,绝不让书中的命运伤她分毫。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走向。我知道权力帮,知道那位与我样貌相似、却权倾天下、冷酷无情的帮主——李沉舟。我深知他的危险,那是一个我亲手塑造的、充满魅力和毁灭的深渊。

后来我遇见了唐方。
她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我心中的混沌与执念。她坦荡、明亮,让我第一次意识到,那份对秋媃的纠缠不清的眷恋,或许只是命运设下的困局。而唐方,才是我真正能够伸手去触碰、去追寻的光。我将未能给予秋媃的温柔、守护与倾慕,尽数转移到了唐方身上——以一种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方式。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曾何等狂妄。知晓剧情,手握系统,自以为能逆转乾坤,拯救所有人,尤其是她——我那个看似任性、实则脆弱得一触即碎的妹妹。我要改写萧家的命运,改写她那为情所困、不得善终的结局。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残忍的教训。
我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我自己。
我被屈寒山生生拧断脚筋手筋,像一摊烂泥般倒在泥泞之中。我抬起头,看见秋媃冲破人群向我扑来,她哭得撕心裂肺,那双总是望着我的眼睛里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苦。那一刻,我的心痛得几乎要碎裂——不是为一个妹妹,而是为一个你深爱却永远无法拥抱的人。

我甚至不能安慰她,不能告诉她:别哭,哥哥没事。
因为我连“没事”都做不到。
系统一次次将我自死亡边缘拉回,赋予我重复的生命,却从不给我真正拯救至亲的力量。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权力帮的阴影笼罩萧家,看着柳随风带人屠灭满门,看着秋媃跪在废墟中崩溃恸哭。
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改变不了故事,改变不了她的痴恋与苦难,改变不了她最终走向毁灭的结局。我曾以为我是穿越而来的变数,却最终活成了这个悲剧里,最无力、最可笑的一枚棋子。
我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李沉舟,走向那个注定将她焚成灰烬的结局。而我,连伸手拉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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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

我是唐方,蜀中唐门长房的女儿。
在世人眼中,唐门子女生来尊贵,可其中的苦楚,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一旦练功出错,便是一整日不能吃饭。我有一位弟弟,名叫唐柔。我们自幼相依为命,在严苛的家规与冷漠的亲情中彼此取暖。
年少时,我曾在地牢里遇见一个被囚禁的少年。我总唤他“风哥哥”。幽暗潮湿的牢狱之中,我每日偷偷为他送食;他身中剧毒时,我便攀着通风管道递药送水。后来我擅自做主,拼死助他逃脱。途中遭掌门截杀,我们二人的手腕皆被划伤,可我终究放走了他。回去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重罚。

成年之后,我遇见了萧秋水。
起初,我只觉得他烦人至极。满口胡话,行事荒唐,偏偏我那个傻弟弟唐柔还与他交好至深。我曾以他的性命相胁,逼他远离唐柔。他答应了,倒也算识相——虽然我知道,唐柔绝不会答应。
可唐柔终究跟他走了。我不愿再多纠缠,只得暂先离开。

后来我再度接近他,本是为了浣花剑派的《忘情天书》。可一路走来,我亲眼看见萧家满门忠烈,也看见他虽嬉笑顽劣,骨子里却是一片赤诚。不知从何时起,我眼中那个轻浮少年,竟变得坚韧、担当,甚至…有点让人心疼。
我对他的厌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直到唐柔为护他而死。临终之前,弟弟担心的……竟还是我。

自那以后,萧秋水便一直护在我身边。他说,那是唐柔的遗愿。我曾亲眼见柳随风出手擒我,萧秋水不顾一切地扑来,浑身是伤却仍不退半步。那一刻,我的心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变了,我也变了。我渐渐觉得,他或许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有血有肉,有伤有痛,却从不肯轻易倒下。他曾几次提起他那个妹妹,说她曾经多么依赖他,如今却一心痴恋李沉舟,愈行愈远。

每次说起她,他的眼神总是有些复杂。那里面藏着什么,我看不真切,也不愿深想。
后来听闻他被屈寒山拧断手脚,我心急如焚地赶去,却被他用谎话支开。他竟以自己的性命为饵,诱敌现身——等我回来时,只见一座冷冰冰的牌位。
我说过想嫁他,那是真心的话,不是意气用事。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他怎么就可以这样死了?

我想替他报仇,却想起他曾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那时我觉得他又在胡说,满嘴都是我听不懂的怪话——什么“星座”,什么“光年之外”。可如今,我整夜望着星空,寻找哪一颗会是他。
直到数日之后,我才知晓他根本没有死。我气极了,更委屈极了——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一路坎坷,几经生死。我们终于彼此坦诚,真心相拥。他教会我什么叫做侠义,什么才是情之所至。而他的存在,也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习惯,再难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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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舟

我名李沉舟。出身于宫中先帝,淑皇后的嫡长子,虽出身于皇家血脉,却自记事起,便不知何为暖。
这世间予我的第一眼,是漫天的雪。是血与火的权谋,是江湖无止境的厮杀。我的心,便也在这风雪与血色中,一寸寸冷透、硬透。
无人教我如何爱人,我只知如何活下去,如何站得更高。站到这武林之巅,让世人皆惧我、畏我、仰我之名。我做到了。权力帮三字,便是江湖上最重的铁律,最深的噩梦。
可我的人生,并非从未照进过光。

那一年初,皇兄召我进宫,皇宫桃林初绽,我于重重宫阙间穿行,却见一女子醉卧繁花枝头。她云鬓微乱,玉颜染霞,清冷仙姿中透着一丝难得的娇憨。那是赵师容,王侯之女,却甘愿抛却荣华,纵身江湖。
她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她。四目相对刹那,桃色纷飞如雨,她眸中并无惧意,只有一丝惊诧,继而化为清亮如星的笑意。
那便是开始了。
她执意随我走,义无反顾。我曾拒她于千里之外。我这般人,心冷如铁,发白如雪,满手血腥,何以配她明月之姿?可她只是笑,说:“李沉舟,你的江湖,我要一半。”

她像一道猝不及防的暖阳,撞进我冰封的世界。她懂我的野心,知我的图谋,她不仅是我的妻,更是我最锋利的剑、最坚韧的盾。与她并肩,这杀戮之路,似乎也不再那般孤寒冷硬。
可我……终究是个懦夫。我予她信任,予她权柄,却从未敢将整颗心全然交付。我并非不信她,我只是不信这世间真能有永恒不变的情谊,不信我自己值得她如此倾心相待。
我们与柳随风等七人共创权力帮,浴血搏杀,方有今日之势。江湖皆传权力帮恶行昭著,听久了,倒也惯了。世人畏我如虎,女子倾慕于我,不过皮相权势,我从未在意。
直至那年,我遇见了萧家那小姑娘,萧秋媃。

她望向我的眼神,那般炙热坦荡,毫无遮掩的爱慕,竟让我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桃树下,师容初见我时的模样。她们确有几分相似,清冷之中带着娇憨。可师容的眼是清亮的月,她的眼却是灼人的日。
我救她,不过举手之劳。在她口中,我却成了“英雄”。真是讽刺。这江湖,谁人不知我李沉舟是踏着白骨上位的枭雄?
后来,她竟以死相逼,要嫁我。
那萧西楼竟真舍了脸面来谈这门亲事,师容并未拒绝……而是认为换取两派的和平也好。
她成了第二个如此决绝走向我的女子。甚至比当年的师容更为炽烈,更为不顾一切。

我娶了她。并非心动,更多是权衡,或许还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份炽热的无措。
师容待她宽和,视如姐妹。我却只能冷待她。新婚之夜,我让她独守空房。此后,更是避而不见。
她还那样年轻,正值韶华,如初绽桃花。而我,已年逾不惑,仇家遍天下,今日不知明日事,满头霜雪,一身罪孽。我这般活在深渊里的人,何必拖她一同沉沦?
她那满腔爱意,我承受不起,亦回报不了。不如让她恨我。恨,远比爱长久,也更能让人活下去。

可她……竟那般执拗。
那夜我醉酒,她悄然前来。我知道不是师容,我知道是她。我亦可推开她,但我没有。或许是我心底那点卑劣的贪恋,贪恋那片刻虚假的温暖,贪恋那毫无保留的倾慕……我纵容了事情发生。
醒来后,见她慌乱却带着一丝希冀的眼,我脱口而出的竟是“卑鄙”二字。
像是在骂她,更像是在骂我自己。
再后来,萧家灭门。
并非我所下令。是柳五,我最信任的兄弟,他会为了那不可言说的心思……不听于我的命令吗?还是凶手另有其人,栽赃陷害。

她红着眼来质问我,眼中爱意尽碎,化为刻骨仇恨。
我未曾解释。
就这样吧。恨着我,活下去。
总好过……爱着我,一同毁灭。
这世间予我最多的,终究是风雪。师容是曾照暖我的阳,而秋媃……更像是短暂掠过冰原的火,炽热,却终究无法融化累积半生的寒冰。
或许我这一生,注定与温暖无缘。只能在这权力之巅,独自守着这无边寒冷,直至白骨成灰。
这人生啊……终是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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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容

我初见李沉舟,是在一片灼灼桃林之中。
那时我尚是王府中一身反骨的女儿,厌极了金玉堆砌的牢笼。那日宫宴烦闷,我偷溜出去,借酒攀上桃枝,醉眼朦胧间,看见了他。
他立于纷飞花雨下,白发如雪,黑衣寂寥,周身仿佛笼着一重化不开的寒雾,与这秾丽春色格格不入。可他那双眼,沉静、锐利,却又藏着极深的倦怠与孤独,一眼便望进了我心里。

四目相对刹那,我便知,此人是我命中之劫,亦是归处。
世人皆惧他,说他是冷酷无情、野心勃勃的权力帮主。可我看到的,是一个从未被温暖善待过的灵魂,一个在风雪中独行太久的旅人。我偏要走向他,偏要把他从那片冰封之地拉出来。
父亲震怒,友人劝阻,说我鬼迷心窍。可我赵师容认定的事,从不回头。我随他入了江湖,伴他创立权力帮,看他周旋于阴谋与杀戮之间,一步步踏上巅峰。

我成了他的妻,他的盾,他唯一能稍微信任的人。我知道他野心何在,亦知他心防深重。即便与我,他也从未全然卸下心防。我有时会觉得冷,他那经年不化的寒气,偶尔也会沁入我的骨髓。但我不怨,我只心疼。他并非不愿,而是不知如何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他能给出的,已是他所能付出的全部。
后来,来了萧家那小姑娘,秋媃。
她看他的眼神,那般滚烫炽烈,毫不掩饰,像一团扑向寒冰的火。我怎会看不出?甚至在她身上,隐约瞧见了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那份不顾一切的勇烈。

那日,沉舟与我提及萧家小姐之事。他说得平静,只道是萧西楼之意,那女子以死相逼,若应下,或可暂保权力帮与浣花剑派之间一线太平。
我望着他冷峻的侧脸,那双惯看风云、却深藏疲惫的眼。世人皆惧他、恨他、欲除之而后快,唯有我知,他肩头担着何等重压,内心又锁着多少不曾示人的孤寒。
我点了头。
应下此事,其一,确为大局。这江湖纷扰不断,若能以此换得片刻安宁,于权力帮而言,并非坏事。

其二……我忆起了那日远远瞥见的那道身影。萧家那小姑娘,偷偷望过来的眼神。那般炽热、坦荡,带着全然的倾慕与毫不掩饰的光亮,像极了……多年前,桃花树下,初见他时的我。却又不同。她更鲜活,更明媚,似一团跳动的火焰。
我竟生出些许妄念:或许这般鲜活的性子,这般毫无保留的热忱,能暖一暖他冰封的心湖?或许她的到来,能让他那终日紧锁的眉宇间,偶尔也透出一丝鲜活气?哪怕只是一点点笑意,也好。

我未曾想到,我这一步应允,竟是亲手将她推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她真的嫁过来了。盖头之下,想必仍是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盛满对未来的憧憬。
可沉舟给了她什么?
是新婚之夜的冷落,是经年累月的视而不见,是冰霜般的漠然。那团火焰,在我眼前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看着她努力地学着帮务,笨拙地想靠近他,那双原本只盛着爱慕的明眸,渐渐染上困惑、委屈、直至绝望的死寂。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终日郁结,如同失去水分的花朵,迅速枯萎。

我的心,一日日沉下去。
我后悔了。
并非因嫉妒,沉舟待我之心未曾更改,我深知这一点。我悔的是,我竟成了扼杀她那片赤诚的帮凶。我亲眼看着那灿烂的光华熄灭,却无能为力。
我待她好,视她如妹,并非施舍,而是赎罪。是我亲手赞同了这桩婚事,将她拖入这无尽的寒冷之中。我的每一次关怀,都仿佛在提醒自己,我当初那个“或许她能让他开心”的念头,是何等天真又残忍。
这份愧疚,日夜啃噬着我。我见证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如何被消磨殆尽。若早知是这般结局,我当日……绝不会点头。
可这世间,从无回头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