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客栈后院的风格外大,吹得老树枝桠哗哗作响,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院子里,邓玉函、左丘超然、唐柔三人齐刷刷跪在地上,神情庄重,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粗瓷碗,碗里是浑浊的烈酒,混合着各自掌心的鲜血,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而萧秋水,在经过一番撒泼打滚、据理力争后,终于获得了“特权”——他不用割掌心,只用一根从老板娘那里讨来的绣花针,在指尖小心翼翼地扎了一下,挤出一小滴血滴入酒碗。就这,还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对着指尖吹了半天气
萧秋媃则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裹紧了披风,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地看着这略显诡异的结拜场面

四人对着朦胧的月亮,将碗中的血酒一饮而尽。众人情绪最为激动,一起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邓玉函、左丘超然、唐柔、萧秋水,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
四人将血酒一饮而尽,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萧秋水听着那四个字,嘀咕道:
萧秋水“同生好说,同死……还是算了吧。”
塑料兄弟情.jpg
他这明显不走心的样子,反倒把原本肃穆的气氛打破了。邓玉函第一个憋不住笑出声来,左丘超然也憨厚地挠头傻笑
然而,唐柔却放下了酒碗,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萧秋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唐柔“大哥,玩笑归玩笑。但方才之言,出自肺腑。若真有那一日,身陷绝境,唯有一线生机……我唐柔,愿将生路予你。”
萧秋水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愣愣地看着唐柔。院子里风声似乎都小了些,气氛陡然变得沉重而真挚
邓玉函收起了玩笑之色,重重一拍胸膛

邓玉函“我也一样!老大,我的命是你救的,真要选,肯定你活!”
左丘超然虽不善言辞,也用力点头,眼神表明了一切
萧秋媃察觉到这气氛不对,急忙跑过来,拉着唐柔的胳膊,又去推邓玉函和左丘超然

萧秋媃“哎呀!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萧秋媃急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萧秋水也赶紧附和妹妹,试图用玩笑冲淡这过于沉重的承诺
萧秋水“就是就是!都给我起来!谁要你们让生路了?咱们都得好好活着,一个都不能少!再说这种晦气话,小心我揍你们!”
他故意挥了挥拳头,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邓玉函被萧秋媃拉着站起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焦急的小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又凑过去,没正经地调笑道
邓玉函“妹妹这是舍不得哥哥死啊?”
萧秋媃脸颊一红,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萧秋媃“谁是你妹妹!乱叫!”
萧秋水立刻护犊子模式启动,一个箭步过去,敲了下邓玉函的脑袋

萧秋水“喂!说了不许调戏我妹妹!再说了,秋媃跟我是一起出生的!我们是龙凤胎,同龄!比你还大两岁呢!叫什么妹妹!”
邓玉函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邓玉函“我这不是以为秋媃喜欢被叫‘妹妹’嘛,显得亲热……”
他眼珠一转,又嬉皮笑脸地对萧秋媃说
邓玉函“要是你喜欢当姐姐,那我叫你姐姐也行啊!秋媃姐姐?”
萧秋媃被他这无赖样气得无语,跺了跺脚。萧秋水刚想继续教训这个活宝,一直沉默的唐柔却再次开口,语气依旧认真得不容置疑

唐柔“大哥,我刚才说的,是真话。”
气氛再次回归到那种沉甸甸的郑重
萧秋水看着眼前这三张年轻而坚定的面孔,心中的嬉闹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在心里问:那个书里的萧秋水,那个他顶替了身份的人……真的值得他们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付出吗?
唐柔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轻声道
唐柔“当年我初出唐门,不识人心险恶,遭人算计,身中剧毒,倒在荒郊。是萧大哥你,萍水相逢,却耗费内力为我逼毒,守了我整整一夜。若非是你,唐柔早已是一具枯骨。”
邓玉函也收起了玩笑,接口道

邓玉函“还有我和超然!当年练功岔了气,走火入魔,差点经脉尽断成废人!是老大你不眠不休,用浣花剑派的内功心法为我们疏导了三天三夜!从那时候起,我邓玉函就认定你了!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左丘超然重重地“嗯”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秋水听着这些,他肖明明毫无记忆,却属于“萧秋水”的过往,看着烛光下兄弟们真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夜风穿过庭院,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萦绕在萧秋水心头的暖流与沉重。血酒入喉的灼烧感早已褪去,但兄弟们那掷地有声的誓言,却像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重新活跃起来、互相笑闹的邓玉函、左丘超然,还有虽然安静却目光坚定的唐柔,以及身边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妹妹萧秋媃,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翻涌而上
大哥?

这个称呼沉甸甸的。他骨子里是肖明明,一个习惯了独善其身、偶尔还会有点怂的现代青年。他何德何能,去承担起“萧秋水”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去成为这群热血赤诚的年轻人信赖依靠的“大哥”?他连自己的命运都尚未把握清楚,又如何能引领他们在这险恶的江湖中前行?
想到这些,萧秋水就感到一阵心虚和惶恐。这个“大哥”的位置,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负担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邓玉函没心没肺的笑脸,掠过左丘超然憨厚可靠的身影,对上唐柔清澈信任的眼神,最后落在妹妹带着全然依赖的小脸上时,那份迷茫和退缩,忽然有了一丝清晰的落点

穿越至此,身不由己。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二十一世纪,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未来一片混沌,江湖风波恶,权力帮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但就在这片混沌与危机之中,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在他还是“萧秋水”的每一天,在他可能停留于此的每一刻,他必须竭尽全力,保护好他在乎的这些人
无论他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哥,无论他内心是否足够强大,至少,保护他们平安喜乐,是他此刻唯一能确定、也必须去做的目标
至于那些沉重的信任、那些生死相托的誓言……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现在,他们还在笑着,还活着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在她不满的嘟囔声中,对还在打闹的邓玉函和左丘超然喊道

萧秋水“别闹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属于“大哥”的沉稳
深夜,万籁俱寂,客栈房间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萧秋水和萧秋媃兄妹二人经过一天的惊心动魄和结拜的喧闹,早已疲惫不堪,相拥着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深夜,一股灼热却带着极致阴寒的痛楚,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在萧秋水体内爆发

是沸血茧
因为他强行改变剧情,救下了本可能受伤或遭遇危机的唐柔,干扰了所谓的“故事线”,潜藏在他体内的系统降下了惩罚
这一次的发作,远比第一次更加猛烈、更加残忍
萧秋水“呃啊!”
萧秋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又瞬间被投入万年冰窟,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不再流动,而是在血管里疯狂地沸腾、凝固、再沸腾,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碾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他死死咬住嘴唇,试图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妹妹,可那蚀骨的疼痛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都在打颤
萧秋媃“哥?!哥你怎么了!”
萧秋媃还是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哥哥在床上痛苦地翻滚,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惨白与潮红交替,表情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她吓得魂飞魄散,瞬间睡意全无,扑过去紧紧抱住萧秋水颤抖的身体,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萧秋媃“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是不是系统给你种的沸血茧又发作了?”
萧秋媃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慌乱地擦拭着萧秋水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心疼得如同刀绞。与白天面对傅天义那样的强敌,判若两人

萧秋水想开口安慰妹妹,说“我没事”,可刚一开口,就是一声更加凄厉的痛哼。沸血茧的折磨仿佛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摧毁,眼前阵阵发黑,只有那无休无止的剧痛清晰地存在着
萧秋媃看着哥哥痛苦不堪的样子,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痉挛和滚烫的温度,心慌意乱,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种未知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助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萧秋媃“怎么办……哥……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帮你……”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无助和凄凉
萧秋水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无边的痛楚海洋中浮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他听到妹妹带着哭腔的呼唤,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抬起颤抖的手去摸妹妹的脸颊,想像往常一样安慰她。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萧秋水“秋、秋媃……别……别怕……哥……没事……”
他想扯出一个笑容,让妹妹安心,可面部肌肉因疼痛而僵硬扭曲,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难看的神情。那蚀骨锥心的痛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他对剧情的干扰和“保护同伴”这一违背“原著轨迹”的行为,触发了更深的规则反噬
【警告:严重偏离核心剧情线!救赎关键配角唐柔,大幅降低其后续“陨落”概率!惩罚升级!】
【执行抹杀程序(临时)……】
一个冰冷无情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下一秒,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毁灭性痛楚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巨力,要将他存在的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他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放大,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妹妹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小脸
随即,他眼前彻底一黑,所有感知瞬间离他远去,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再无任何声息

萧秋媃“哥?!”
萧秋媃看着哥哥刚才还在痛苦挣扎,此刻却突然一动不动,连微弱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到萧秋水的鼻息下——一片死寂
萧秋媃“哥!哥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萧秋媃彻底崩溃了,她用力摇晃着萧秋水毫无反应的身体,声音凄厉而绝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萧秋媃“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哥!你回答我啊!”
前一刻哥哥还在忍着剧痛安慰她,怎么转眼之间就……就没了声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比之前任何一次危险都更让她恐惧。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空荡的客房里,只剩下萧秋媃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她紧紧抱着哥哥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悲伤和恐慌将她彻底吞噬
隔日清晨,微弱的晨光透过窗纸照进客房,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萧秋媃就这么抱着哥哥冰冷的身体,哭了整整一夜,眼泪几乎流干,一双明媚的大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通红通红的,配上苍白的小脸,活脱脱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白兔
萧秋水是在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余痛中缓缓恢复意识的。那沸血茧发作和“抹杀”带来的极致痛苦,仿佛刚刚发生过,肌肉记忆还在隐隐抽搐。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妹妹那张哭花了的小脸上
看到她这般凄惨的模样,萧秋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可奇怪的是,在这心疼之余,望着妹妹为自己哭肿的双眼,他心底竟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开心——这是一种被人在乎、被人全心全意依赖着的真实感,冲淡了昨夜那濒死的恐惧和孤寂

他刚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萧秋媃却已经察觉到他醒来了
她哭得有些迟钝的神经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几乎是扑了上来,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进萧秋水怀里,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
萧秋媃“哥!哥你醒了!”
一边又像是确认般,在他脸上、额头上胡乱地亲了好几下,滚烫的眼泪再次涌出,蹭了他一脸
萧秋水“哎哟……轻点轻点……”
萧秋水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身上未散的疼痛也被牵扯到,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但他没有推开妹妹,反而用尽恢复过来的些许力气,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却极尽温柔地哄着
萧秋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没事了……你看,哥不是好好的吗?”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调
萧秋水“再哭就真成小兔子了,眼睛红得都不能见人了。”
萧秋媃却不管不顾,依旧紧紧抱着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萧秋媃“我……我以为……哥你不要我了……你昨天……昨天都没气了……吓死我了……”
听着妹妹带着浓浓鼻音的控诉,萧秋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酸软。他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一遍遍地保证
萧秋水“傻丫头,哥怎么会不要你?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有点吓人。现在梦醒了,没事了,啊?”
他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能用一个拙劣的谎言掩盖过去。但怀中小小身躯传来的依赖和温暖,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和自己同样异世界的妹妹,他最亲……也是最深爱的妹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