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第二天上午，郑绾绾还在跟柔软的被子做斗争，楼下就传来了蒋雯丽清脆爽朗的笑声和父母、爷爷奶奶开怀的谈笑声。等她换好一身简约舒适的休闲装下楼，就看到蒋雯丽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把郑老夫人逗得直抹眼泪，郑老爷子也捋着胡子笑呵呵的。

郑绾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出去一下。

郑绾绾招呼了一声。

郑母去吧去吧，跟雯丽好好玩！

郑母笑着挥手。

蒋雯丽哎呀你可算下来了！

蒋雯丽我跟你说，阿姨插的花可漂亮了！还有奶奶，气色真好！

蒋雯丽哦对了！你知道那个谁谁谁.....

一出郑宅大门，蒋雯丽就亲热地挽住郑绾绾的胳膊，小嘴像上了发条，郑绾绾被她连珠炮似的信息轰炸得有点晕，但听着这熟悉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心底那份因昨晚新闻带来的烦躁，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涌上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她偶尔应和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无奈又纵容地听着好友的八卦。

车子很快驶入近郊一处风景极佳的“云巅马场”。在蒋雯丽极力怂恿下，郑绾绾也认命地去换了马术服和马靴。蒋雯丽牵着一匹健壮的棕色马，兴致勃勃。郑绾绾看着眼前高大温顺的白色汗血马，犹豫了一下，也牵过缰绳。两人站在场边等着教练。

蒋雯丽教练怎么还不来啊....

蒋雯丽有点等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合身黑色马术服、身形挺拔修长的身影，牵着一匹神骏的黑马，不疾不徐地朝她们这边走来。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和带着笑意的嘴角。郑绾绾抬眼看去，微微一怔

鹿晗两位久等了？

鹿晗我是鹿晗，今天的临时教练。

鹿晗走近，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郑绾绾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露出一个阳光又带着点随性的笑容，他的声音清朗，带着股让人舒服的亲和力，但那份不经意流露的贵气和俊朗，丝毫不逊于边伯贤的耀眼或吴世勋的矜贵。

他简单地讲解了几个新手常犯的错误和正确姿势。蒋雯丽听得认真，很快就按捺不住，在鹿晗点头后，自己骑着马在场内小跑起来，虽然动作还带着点生涩，但已是有模有样，兴奋地朝郑绾绾挥手。

鹿晗别怕，它很温顺的。

鹿晗来，踩这里，对，用力，上！

轮到郑绾绾了。看着高大的白马，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鹿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紧张，很自然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他的动作稳而有力，轻易地托了她一把。郑绾绾顺利坐上了马鞍，但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鹿晗放轻松，脚蹬踩实，腰背挺直…对，就这样，很好。

鹿晗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轻轻握住了她抓着缰绳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放得很温和，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手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鹿晗我们先慢慢走几圈，适应一下节奏，我牵着它，不会走快。

看她稍微适应了，鹿晗才松开手，牵起白马的笼头绳，他牵着马，步伐沉稳，带着马背上的郑绾绾在场内缓缓绕圈。阳光洒下，微风轻拂，郑绾绾紧绷的神经在规律的蹄声和鹿晗可靠的身影陪伴下，渐渐松弛下来。

蒋雯丽绾绾！看到没！姐姐厉害吧？

另一边，已经能“策马奔腾”（其实是小跑）的蒋雯丽得意地骑着马从她们身边经过，大声炫耀，马尾辫在她脑后欢快地跳跃着。

郑绾绾看着好友欢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正专注牵马、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英挺的鹿晗，心里那点对马场的抵触，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这趟被迫的行程，似乎……也没那么糟？

---

跑了几圈，三人在场边的遮阳伞下休息。冰镇饮料冒着凉气，驱散了几分暑热。蒋雯丽脸颊红扑扑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小嘴叭叭地根本停不下来：

蒋雯丽鹿教练，你马术也太好了吧！是不是从小就开始练？刚才那个小跳障碍太帅了！

蒋雯丽绾绾你看到没？我刚才转弯是不是特别流畅？哎呀，我觉得我天生就该骑在马背上！

蒋雯丽对了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昨晚那个大新闻！边伯贤哎！彩排出意外了！网上都炸锅了，说他状态特别差，采访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

郑绾绾正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听到“边伯贤”三个字，手猛地一抖，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含糊地应了一声。

郑绾绾咳！

郑绾绾是吗？没太注意。

蒋雯丽没察觉异样，还在自顾自分析。

蒋雯丽可不是嘛！他平时多稳啊！肯定出大事了！

蒋雯丽有人猜他失恋了！啧啧，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狠心，能把我们顶流伤成这样.....

失恋……狠心……郑绾绾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指尖冰凉。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去，却没能浇灭心头那点烦躁和隐隐的刺痛。眼前是蒋雯丽眉飞色舞的脸，耳边是她清脆的声音，但郑绾绾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了，脑海里反复闪现着新闻图片上边伯贤泛红的眼眶和倒地的身影。她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鹿晗坐在郑绾绾斜对面，姿态放松地靠在藤椅上，阳光透过伞面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看似随意地听着蒋雯丽叽叽喳喳，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沉默走神的郑绾绾。她微微蹙起的眉心，略显僵硬的坐姿，以及听到某个名字时那瞬间的失态和刻意掩饰，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鹿晗郑小姐以后要是对骑马有兴趣，或者想再过来放松放松，随时可以找我。

鹿晗我基本都在。

鹿晗新手嘛，多练练，胆子自然就大了。

鹿晗骑马...其实挺解压的。

就在蒋雯丽换气的间隙，鹿晗忽然转向郑绾绾，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自然和温和，打破了她的神游，他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阳光又略带痞气的笑容，眼神却清亮，仿佛能看穿人心。

郑绾绾啊....哦，谢谢鹿教练，今天麻烦你了。

郑绾绾被他突然的搭话惊得完全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带着笑意却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心猛地一跳，竟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视线。她下意识地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鹿晗不麻烦。

鹿晗毕竟，看郑小姐骑马，比听雯丽八卦有意思多了。

鹿晗笑意更深，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只有她能听懂的促狭，他朝还在兴头上的蒋雯丽那边努了努嘴。

郑绾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莫名一松，竟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真实的、带着点无奈的浅笑。这一笑，也冲淡了些许眉宇间的郁色。

鹿晗看着她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容，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是随口一提。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跑道上奔腾的马匹，状似无意地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鹿晗心事太重，马儿能感受到。

鹿晗下次来，把烦恼放下，跑起来的时候，风会帮你吹走。

他没再看郑绾绾，但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郑绾绾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看着鹿晗线条利落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看起来阳光不羁的男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敏锐得多。他是在安慰她？还是…看穿了什么？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