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如同边伯贤此刻的心境。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坐在候机区冰冷的金属长椅上,身边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他订了一张最早飞往挪威的单程票。
广播里一遍遍播放着不同航班的登机信息,人潮在他身边涌动,带着各自的目的地奔赴远方。边伯贤却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屏幕——屏幕是黑的,他早已关机,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奇迹?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电话?等那个在雨幕中崩溃的身影,会不顾一切地追到这里?
内心深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期待。
“乘坐SK917次航班前往挪威奥斯陆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冰冷的电子女声清晰地响起,穿透了候机厅的嘈杂。
边伯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这声广播像一把钥匙,骤然拧紧了他心中那根名为“告别”的发条。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茫然,随即被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死寂取代。
他终究,什么都没等到。
也好。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念想。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排空。然后,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他拉起行李箱,没有再看这个城市最后一眼,也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登机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种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孤寂,融入排队登机的人流,消失在那扇象征着永隔的门后。飞机轰鸣着冲向铅灰色的云层,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飞向遥远的北欧。
医院 VIP 病房
医院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却无法吸收空气中弥漫的沉重。VIP病房的门被推开,吴世勋轻轻走了出来,反手带上门,隔绝了里面安静得令人心慌的空间。他脸上难掩疲惫,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微敞。
门外,并非空无一人。郑、吴两家的八位长辈——郑绾绾的父母、祖父母,吴世勋的父母、祖父母——几乎将并不算狭窄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他们脸上写满了焦虑、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郑母世勋!绾绾怎么样了?
郑绾绾的母亲最先冲上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泪痕,声音带着哭腔。
吴母医生怎么说的?怎么会晕倒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吴世勋的母亲也急切地问道,语气里有着对儿子未婚妻的心疼,也有一丝对风波的不满。
郑爷爷世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香港回来闹成这样?
郑绾绾的爷爷,郑家的掌舵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世勋深吸一口气,面对着八双焦灼的眼睛。他知道,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一个既能安抚长辈,又能最大程度保护郑绾绾的解释。
吴世勋爷爷,奶奶,爸,妈,伯父,伯母,外公,外婆。
吴世勋大家先别急,医生刚给绾绾做了详细检查,身体没有大碍。
吴世勋主要是…情绪波动太大,加上淋了雨,受了凉,引发急性的应激反应和低烧。
吴世勋医生说要绝对的静养,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刻意将重点放在“身体无碍”和“情绪应激”上,避开了边伯贤的名字和退圈的惨烈后果。
郑爸情绪波动?是不是因为那些网络暴力?还是因为….那个艺人?
郑绾绾的父亲眉头紧锁,他提到“艺人”时,语气明显带着疏离和不悦。
吴世勋网络上的风言风语确实影响很大,尤其是在香港那种场合曝光,绾绾毫无准备,压力太大了。
吴世勋至于那位边先生….他的个人选择也出乎了绾绾的意料,她可能…有点内疚吧。
吴世勋心中一紧,立刻接口道,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最中性的表述,他将郑绾绾的崩溃归结为“压力”和“内疚”,巧妙地淡化了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纠葛。
郑奶奶内疚?她有什么好内疚的!
郑奶奶都是那个艺人自己惹出来的是,连累我们绾绾!我们家绾绾从小乖巧懂事,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现在平白无故受这种罪!
郑绾绾的奶奶心疼地抹眼泪,老一辈的观念根深蒂固,将一切归咎于“外人”。
吴母亲家母,你也别太难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绾绾的身体。
吴母世勋说的对,要静养,不能再让她烦心了。
吴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等绾绾好了再说。
吴世勋的母亲叹了口气,握住郑绾绾母亲的手。
吴世勋是的,医生特别强调了,绾绾现在情绪非常低落,非常脆弱,我们任何人的担忧、焦虑、甚至是谈论这件事本身,都可能对她造成二次刺激。
吴世勋所以……
吴世勋请大家暂时不要再绾绾面前提香港的事,也不要提…..任何人。
吴世勋就让她安安安静修养,恢复精神。
吴世勋顺势道,他目光恳切地扫过每一位长辈。
吴爷爷世勋考虑周到,绾丫头现在受不得惊,我们这么多人挤在这,她就算睡着也能感受到压力。
吴爷爷这样,我们几个先回去等消息。
吴爷爷让世勋留下来照顾绾绾,她是绾丫头的未婚夫,也最了解情况,有他在,我们放心。
吴爷爷看着孙子沉稳的态度,点了点头。
郑爷爷世勋你辛苦一下,好好照顾绾绾也照顾好自己,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们。
郑绾绾的爷爷深深看了吴世勋一眼,那眼神锐利,仿佛能洞悉一些吴世勋没有明言的东西。但最终,他也缓缓点头。
吴世勋我会的,爷爷,您放心。
吴世勋郑重承诺。
几位长辈虽然满心担忧,但也知道吴世勋的安排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们又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窗担忧地望了望里面苍白的人影,才在低声的叹息和互相安慰中,由各自的助理或司机搀扶着,慢慢离开了医院走廊。原本拥挤的空间,瞬间变得空荡而寂静。
吴世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应付长辈,尤其是要隐瞒关键信息安抚他们,并不比处理一场商业谈判轻松。
他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吴世勋边伯贤….他走了。
吴世勋去了很远的地方。
吴世勋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对沉睡中的郑绾绾说话。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进这间被悲伤和无奈笼罩的VIP病房。吴世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眉宇间刻着深深的沟壑。守护的重担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沉沉地压在他的肩上。而病床上的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暂时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一切,沉入未知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