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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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康复中心物理治疗室外

鹿晗站在单向玻璃窗前，沉默地看着里面的一切。他身姿依旧挺拔，气质温润，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侧过头，对身边那个浑身紧绷、几乎无法呼吸的男人低声道。

鹿晗她醒过来两个月了。

鹿晗颅脑损伤的影响在减弱，但身体的康复….比你想象的要难得多。

鹿晗每一天都是这样过来的。

边伯贤透过玻璃，目光死死锁在病房内那个瘦弱的身影上。

郑绾绾穿着蓝色的病号服，正咬紧牙关，在医生的搀扶和器械的辅助下，尝试着移动那双纤细却无力的腿。沉重的康复仪器固定在她的膝盖和脚踝处，每一次微小的抬起、弯曲，都伴随着她抑制不住的、细碎的痛哼。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的表情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眼神里却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

蒋雯丽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眼圈通红，嘴唇微微颤抖，恨不得能替好友承受这一切，却只能无声地陪伴，每一次绾绾的颤抖都让她心如刀割。

边伯贤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然后反复搅动。三年来的自责、悔恨、思念、逃避……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海啸般淹没了他。他记忆中那个明媚、鲜活、会对他笑的郑绾绾，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为了找他……都是为了找他！

鹿晗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又像是在给予最后一击。

鹿晗她很脆弱，伯贤。

鹿晗我觉得她现在需要你。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边伯贤所有的防线和犹豫。

他没有再看鹿晗，甚至没有思考任何后果，猛地伸手，一把推开了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门！

“哐当”一声，门撞在墙上，吸引了室内所有的目光。

医生和护士惊讶地转头。蒋雯丽愕然地睁大眼睛。

郑绾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她艰难地、缓缓地抬起汗湿的脸庞。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郑绾绾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那个在她记忆里光芒万丈、让她愧疚思念到不惜跋涉万里来寻找的人，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眼底是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和震惊。

泪水几乎是瞬间决堤，毫无预兆地涌出她的眼眶，模糊了所有视线。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她下意识地想要朝他靠近，身体却因为激动和虚弱而猛地一晃。

边伯贤看懂了她的意图，看懂了她那无声的渴望和巨大的委屈。

他再也无法克制，像一头失控的猎豹，几步冲了过去，全然不顾她身上的仪器和汗水，用一种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力度，紧紧地、颤抖地抱住了她！

他一遍遍地低唤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眼泪失控地落在她单薄的肩头。

边伯贤绾绾….绾绾…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随即在蒋雯丽迅速的眼神示意下，默契地悄声退出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了这对历经磨难重逢的恋人。

怀里的人真实而脆弱，轻微的颤抖和压抑的抽泣像针一样扎着边伯贤的心。

郑绾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眼泪洇湿了他的衣襟。

郑绾绾伯贤…..伯贤….

郑绾绾我….我来找你了….我来了挪威…..可是….可是我不知道….

郑绾绾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动不了….我好疼….我找不到你….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逻辑混乱，却字字泣血，仿佛要将三年前的分离、三年沉睡的空白、以及醒来后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倾倒出来。

边伯贤的心疼得快要炸开，他更紧地抱住她，一只手不断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丝安稳。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边伯贤对不起….对不起，绾绾….

边伯贤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对不起…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湿冷的头发，泪水不断滑落。

边伯贤别怕，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边伯贤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的拥抱那么用力，那么真实，驱散了一些她醒来后一直萦绕不散的无助和冰冷。郑绾绾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而边伯贤只是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保证，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告诉她——

他回来了。

尽管伤痕累累，尽管前路未卜，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跨越了时间和苦难，再一次拥抱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