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旧年

雨砸在便利店的遮阳棚上，噼啪声像要把铁皮敲穿。谢必安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被雨水泡软的霓虹，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无咎，你记得吗？”

范无咎正帮他把淋湿的拖把挂起来，闻言动作一顿。他的蓑衣挂在墙角，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像极了很多年前，他们住过的那间茅草屋漏下的雨。

“当年在魏晋，也是这样的雨。”谢必安的声音很轻，像被雨丝泡软了，“那时候我们还在军中，你去执行哨探任务，说三天就回。”他指尖在玻璃上划了道水痕，“我在帐外搭了个棚子，烧着炭等你，炭烧完了三筐，雨下了五天，你没回来。”

范无咎走过来，从身后轻轻圈住他的腰。他知道后面的事——谢必安疯了似的要去找他，被副将按在帐里，最后趁人不注意，揣着把短刀冲进了雨里。后来找到他时，人已经倒在乱葬岗边缘，手里还攥着块碎玉，是范无咎送他的护身符。

“他们说你死了。”谢必安转过身，额头抵着范无咎的胸口，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湿意，“我想着，你那么怕黑，要是在阴曹地府找不到我，该多慌啊。”他笑了下，睫毛上沾了点水汽，“后来就……没撑住。”

雨还在下，便利店的暖风机嗡嗡转着，把两人裹在一片温热里。范无咎抬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水——不知道是雨气，还是别的什么。“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时候我被敌军俘了，逃出来时只剩半条命，找到你那顶棚子时，炭灰都是凉的。”

他顿了顿，把谢必安抱得更紧了些：“但现在不一样了。”

谢必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蹭过他胸前的布料，闻到了熟悉的、属于范无咎的气息——不是阴曹的寒气，不是乱葬岗的腥气，是刚被雨水洗过的、带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外面的雨还没停，但这一次，帐外的炭没凉，等的人也没走。范无咎低头时，看见谢必安的嘴角微微翘着，像终于把悬了千年的心，稳稳放进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