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支祁的胳膊上还留着几道青紫的印子,是方才路过淮水旧地时,被误认成精怪的百姓用扁担打的。他往石桌上倒了杯山泉水,水纹里映出自己赤红色的尾尖,声音很轻:“淮水那块仙石里,崩出来的就是我。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可百姓见了异类,总爱动棍子。”
孙悟空的目光落在那伤痕上,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呜呜”响:“这是谁打的?”
“百姓呗。”无支祁笑了笑,指尖蘸着水在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石猴,“他们说我是水里的妖怪,打我能驱邪。却不知我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四大灵猴里,第一个从石头里出来的。”
“夏朝的石头……”孙悟空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俺是最后一个。当年在西牛贺州,俺不过是只没毛的小猴,就因为跟人抢了个野果,被追着打了半座山!”
他忽然想起菩提祖师门前那棵桃树,想起自己第一次学人说话时被扔的石子,声音陡然拔高:“如来老儿骗人!他说西牛贺州百姓善良,不争不抢,不打不杀!可俺小时候,饿肚子偷个饼子,被打得三天爬不起来!”
无支祁伸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腕,掌心的水汽慢慢渗进孙悟空的皮肉里,像淮水的暖流裹住了顽石。“所以啊,”他轻声说,“咱们都是从石头里钻出来的野种,天生就带着一身硬骨头,挨几下打,不算啥。”
孙悟空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又摸了摸自己额角那道旧疤——那是当年被猎户的弓箭划的。两道石猴的影子在烛火里晃了晃,忽然重重叠在一起。
“走。”孙悟空抓起金箍棒,猛地起身,“俺们去淮水。谁敢再动你一根毫毛,俺就掀了他的屋顶!”
无支祁跟着站起来,尾尖扫过桌角,带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个小小的水涡。“不用。”他笑了,眼底闪着淮水的光,“但下次他们再打,俺就告诉他们——俺有个弟弟,叫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