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订单

灶台上的卤汁正咕嘟冒泡，鸭肠在汤里翻滚出诱人的弧度，察澜刚想抬手擦把汗，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那铃声不是时下流行的歌曲，而是一段清越的笛音，配着几句软糯的唱词：“一香引百味，百味入魂来……”

这是他当年在天庭掌管御膳房时，让乐神特意为他谱的曲子，如今听来倒添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意味。

“喂？”察澜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起电话。

“欸，察澜兄弟！”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洪亮又带着点含糊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天蓬，“听说你在人间开直播做菜了？哥哥我刚从高老庄出来，正饿得慌，给我来份‘天庭回忆套餐’呗！就要你当年最拿手的那几道——油炸天浆子、九转琉璃盏，再来一碟醉流霞，少放葱啊！”

察澜无奈地笑了：“我说天蓬，你这口味还是没变，净点些人间找不着食材的菜。这样吧，我给你做份改良版的，红烧五花肉配桂花糯米藕，再给你炖个肘子，保证解馋。”

“那感情好！”天蓬在那头咂咂嘴，“我让云童在南天门等着，你做好了直接让风送去就行，钱我让嫦娥仙子转给你啊！”

挂了天蓬的电话，察澜刚想把手机揣回去，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没有备注，只有一串古老的符文在闪烁，看得人心里发紧。

他指尖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接起。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细微的、像是无数东西被咀嚼的响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察澜……订一份‘万物鲜’套餐……要最新鲜的……”

察澜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

是五公子。

《山海经》里明明白白记载着的上古凶兽，龙生九子中排行第五，又名饕餮，以食万物为生。传说它没有身体，只有一张巨大的嘴，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被它盯上，就没有不被吞进肚子里的。更可怕的是，这东西饿极了连自己的脖子都能啃下去，凶残得令人发指。

当年在天庭，察澜也只远远见过它一次。那是天帝设宴，五公子被请来做客，席间它一口吞掉了整个宴席的贡品，连装酒的金樽都没剩下，吓得旁边的仙娥差点摔了托盘。从那以后，察澜就对这位五公子避之唯恐不及，那是他打心底里不敢招惹的存在。

“怎、怎么个新鲜法？”察澜的声音有些干涩。

“活的。”五公子的声音没有起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来一份。送到昆仑墟东口，午时之前。”

电话“咔哒”一声挂了，留下察澜站在原地，后背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活的？各来一份？这哪是订套餐，分明是要他去搜罗整个三界的生灵！而且，谁知道这凶兽会不会吃着吃着，就觉得送来的“食材”不够新鲜，转头把送菜的他也当成点心给吞了？

察澜深吸一口气，看向灶台上正炖得喷香的肘子。比起给五公子送那份要命的“万物鲜”，给天蓬送五花肉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他抬手抹了把脸，突然觉得这人间的日子，好像比在天庭时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