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gogo!”
曲沉舟欢呼,跟随着带路的希黎人去往新的安置区。
木台上硕大的帐篷遮天蔽日,入口架起彩色的布帘,绮丽的彩绘涂满内部,高悬的假月亮闪着鲜活的光芒。
“这月亮好像灯,发金光,好奇特啊。”周和果站立在假月亮下,瞪大双眼感叹。
夏敏掀开布帘,温和的嗓音自口中发出:“它原是希黎从喀尔嘉买来的萤石,在工匠的手中化作月光。”喀尔嘉垦荒采出的巨型萤石在市集上被希黎人买来,之后希黎工匠用巧手将之切割,雕刻成不同形状的照明物,分发到了每一个居民家中。
此处未经使用的营帐属于希黎公有的预备场所,其上的彩绘自带魔力,专门用来在发生天灾时保存年轻人口。但因为一班人实在太多,只得集体入住预备营帐。
肖迷等人对这种敞亮的集体宿舍相当满意,他尤其喜欢假月亮,晚上打游戏就不需要开手机自带手电筒了。能省点电多好。
“是喀尔嘉的为什么还买呢?”谢见思打量了周遭的陈设,目光扫过许多不符合她审美的装饰品,偏头看向夏敏。
夏敏垂下眼睑,面带微笑应答:“智慧不分男女,也不分部落。资源同样可以在我们的部落流通。”喀尔嘉虽然行事暴戾,可他们在市集上贩卖的矿石和农作物相当高质。即便是不满意喀尔嘉的作风,对希黎自身有用的东西也仍是值得购入的。
“所以你们和喀尔嘉还是有可能和好的吧?”
谢见思随口说道,她想起自己和姐姐总是争吵打架的过往,推己及人认为希黎与喀尔嘉也是对抗路伙伴。说实话,两大部落联手,才能更好带领部落群走向辉煌不是吗?
夏敏没有说话。
“首领,艾什尔姐姐和我是什么关系?”
德萨的房屋内,桥端起桌上的圆杯子,倒了点草籽茶递给德萨。
“桥,你为什么这么问?”
德萨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在房内逸散,整间房都是浅淡的茶香。
桥半跪在地上,目光戚戚地注视德萨苍老的手,回答:“您给我的父母留下的帕子带着艾什尔姐姐的气息,是生息草粉末的气味。首领,求您告诉我真相。”
德萨搁下茶杯,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目光扫过桥满是期待的神情。他一直希望夏敏能自己与桥相认,那是他预想的对姐弟俩最好的方式。如果这些话自他口中说出,桥要怎么想夏敏呢?他是否觉得夏敏故意不与他相认,而原因却是自己不够好遭到夏敏的嫌弃。
桥啊,真的和她姐姐一样,不够自信啊。
“进来吧夏敏,那些话当由你亲口说出。”
在桥和德萨的注视下,窗外的影子缓慢移动。夏敏进入屋内,神色慌张地向德萨道歉。
“夏敏姐姐?”
意外来客让桥吃了一惊。
他的神情轻易被夏敏察觉。夏敏的脸颊还沾着徒步大荒原时风裹挟来的灰,嘴唇因为长久不沾水而干涩皲裂,可那双眸子晶亮,带着无法被忽视的生机。
神代者已经到来,所有计划要提上日程,留给他们相认的时间并不多。免去了任何煽情,夏敏将桥已知的和未知的尽数吐露。
那时候夏敏正处于学习文字的年纪,而桥尚在襁褓之中。事情发生时她的母亲正在教她缝衣服。
“夏,你就在这里缝上些东西。”母亲温柔的声音如镜月潭的流泉,清透而宁和。
“阿嘉歌!”
风扑朔,沙哑的嘶声扭曲,武器刺入房屋。
“夏,带着弟弟躲起来。”
夏敏拼命握住衣服的角落,“夏“字顶端的横线被生生扯烂。盯着母亲的背影,她意识到弟弟还在毛毯上,于是抱着酣睡的桥躲在挡帘后。屋外,她的父母因为阻止其他孩子被掳走,被喀尔嘉人无情杀死,凄厉的惨叫声刺痛了夏敏的神经。
太阳的高度偏移了15度,炎日高挂,持久的闷热让夏敏大汗淋漓。她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血腥味藏在空气中钻进她的鼻腔,树荫下两摊血迹被炙烤成痕,了无生息的休憩区只剩无家可归的孩童。
她失去了父母,在喀尔嘉的进犯下。
夏敏再没有碰过针织,而是在心里祈求夜神 樱的安抚。
夜晚降临,银沙倾覆,在地面留下朦胧的光晕。夏敏在一众失去孩子的希黎人中十分瞩目。她抱紧一无所知的桥,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默默流下一滴泪。闭上眼,夏敏只听到弱弱的啜泣声。如果睡一觉,夜神 樱就能继续护佑他们,她愿意长睡不起。
另一间帐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雄伟却并不可怖。他的身边是沉默的夏敏,泪水在哭干后于脸颊凝结成纹。
临近中年的德萨脱去执拗,他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深刻记住了逝去的痛,对于生,亦会产生珍惜。
“让她跟着镜月潭的人学习吧。”
德萨背对着下属,面前是从夏敏手中接过的刚过哺乳期的桥。
镜月潭是希黎生命的聚集地,是无数新希望都将接受洗涤和祝福的场所。夏敏知道自己缺什么,于是自“夏”成为“夏敏”。她从零开始学习洗礼仪式,即使她原先要成为希黎的针织工。
值得欣喜的是,桥入了德萨的眼。
德萨眯起眼睛,皱纹像树木的凹凸起伏,不断延伸到耳前。他见证桥在希黎摸爬滚打,鲜少帮助。他知道艰辛的磨难才能挫去他于父母辈继承的犹疑,可回想起阿嘉歌和她的丈夫,德萨却觉得他们的气魄比起自己更加强大。
桥,德萨和夏敏正在看着你,希黎是,夜神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