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彩一听却犯了难,契威曾说,警惕希黎人的任何诡计,他们可能用三两句话就把喀尔嘉人迷得团团转。
“对账”这一说法他头一回听,想来希黎人又创下了什么新词汇。他不敢轻信那个姑娘的话,却隐隐觉得这句话是真的。
“陌彩大人,那希黎人如此渺小,倒不如看看去。”捷安挤开他前头的路人,总算和陌彩说上话。以往在垦荒队他饱受陌彩的刁难,他深知陌彩一去希黎就会被蒙骗,到时候他再向契威诉苦,以后市集的主持权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捷安,你倒是胆子大,不见你之前对针织鸟大胆些。”陌彩呛他一句,暗指捷安的把柄还掌握在掌权者手中。
捷安原本在他这里做事,后面说着自己带回了神代者,于是转而投向误渠的麾下。他极度厌恶神神叨叨的祭司,自然对管理祭司的误渠没有多少好感。
只不过,误渠性格还算平和,偶尔陌彩呛他也只是无奈地应付两句,没有和他争吵的意图。反观捷安,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易主的下属。他明白对方想要爬向权利的渴望,因为他当时就是如此才投入契威麾下。但陌彩不容许自己成为被背叛的那方。
“去,一定要去。捷安,你也跟着。”
陌彩回答,要是出了事,掉的就是捷安的脑袋。
喀尔嘉人看着陌彩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心底犯了嘀咕。事发突然,去寻找交易对象的虞坷大人尚未归来,这一下少了主事的可说不过去。
但陌彩威望正盛,他们也不敢阻拦二人,只好留在原地,与围观人群一同回顾他们藏着秘密的对话。
希黎的帐篷华丽精巧,月色般皎洁光滑的丝线钩织成线条流畅的起伏,丝线相交处的圆形图案好似点点星辉。往上的支撑柱顶端镶嵌着带有神性的不规则形状宝石,据说是由部落始祖的心脏凝结而成。
这样气派的帐篷在喀尔嘉也有一顶,会在喀尔嘉祭祀时用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喀尔嘉内营地。
上一世夏敏目睹宝石被喀尔嘉人夺走,留存在帐内的神代者却失去踪迹,因而她十分担心神代者的精气已经依附在宝石中。最为重要的几名神代者要到集市上,她只好托德萨准许她将宝石取来,守护神代者。
德萨虽对她的重生并不知情,但他清楚夏敏不会将珍贵的宝石弄丢,因而答应了夏敏。
夏敏时刻警惕着,在与其他族民搭建好帐篷后,就一直站在帐篷门口,时不时担忧有人觊觎这颗珍贵的宝石。
“姐姐,神代者回来了。”
抬眼望去,土黄色的几团人影徐徐靠近,距离三米处时夏敏却迅速起身,大喝道:“陌彩!”
陌彩停住脚步,冷冰冰地看着对面的希黎人:“原来我在希黎这么出名,连从未见过面的女人都知道我是谁。”他斜睨了谢见思一眼,看后者能说出什么花来。
陌彩身高两米,只用再往上蹦几下子,抓住营帐的挂绳,就能把宝石抢走。夏敏心存不安,“夏敏姐姐,你不必如此紧张。带这个大家伙来,是要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
“还有什么咱不知道的?”何拂清倒是疑惑起来。那个历史事件似乎另有蹊跷,双方记载的在某处可能不同。他们无法评判对错,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也许都有惋惜之处。
“先进来吧。”
谢见思掀开帘子一角,从中隐隐约约露出苗霏樱的身影。
她轻抬指尖,撩起半遮眼眸的发丝,对进入营帐的几位来客并不关心。
谢见思对苗霏樱的冷淡习以为常,她小步上前,在苗霏樱耳边说了几个字,苗霏樱便伸出手示意他们坐在自己前面的软毛毡垫上。
陌彩大咧咧地坐下,手悄悄摸了摸垫子,觉得格外柔弱,连眉头都下意识舒展开。
随后一曲悠扬旋律绕进他的耳蜗,洗涤了一切烦忧。他好像回到了儿时,看强壮的父母向他示范如何用巧劲摘下高跷树上的果子,偷溜到大荒原边上捕捉铁胃豚鼠,和伙伴在菜地里踩出长长的脚印。
眼前逐渐湿润,看不清世界。他恍惚间听到神秘的低语在耳边呢喃,于是一段漫长的故事述说出声——
“墨和我由星辰孕育,分别掌管极端之明与极端之暗,我们相克相生。世人信仰是我们永续的能量源泉,而我们的关系也会影响世人的整体命相。我们恩爱时,他们便亲若恋人;当纷争爆发,他们就陷入鏖战的深渊。”
“我与樱占据天际两端,中心是我们的母亲星神,世人知日夜流转,却不知那是星神周旋的结果。”
“我们曾因领地而争吵。”
“我们曾因领地而争吵。”
陌彩耳边的两股声音重合,他抬起眼皮,发现抚琴的女孩正和一个男生肩并肩站定,眼中分别冒着蓝光和橙光。
他们俩被其他人不远不近地围住,那些孩子也惊讶于二人的诡异表现,唯独夏敏跪在地上,额头砸在垫子上,双目紧闭。
“神……是真的神……”
陌彩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