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03

晨光漫过第十二座石塔尖时，林糯糯的指尖还残留着桂花糕的甜香。她攥着三叶草试炼符站在光门前列队，秋秋的金蚕丝在她腕间绕了三圈，像串不安分的银镯子。清风的纸鹤停在她肩头梳理翅膀，翅尖扫过脸颊时，带来阵沁凉的草木气 —— 这让她想起玄影长老昨夜的叮嘱："试炼场的风里，藏着二十年前的光。"​

光门开启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跳撞碎在石阶上的声音。十二座石塔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塔身符文流淌着淡紫色的光，像玄影黑袍上绣的暗纹。终南山的景渊在她左前方，丹炉玉佩叮当作响，他正偷偷往嘴里塞醒神丹，腮帮子鼓得像只偷食的松鼠。"别紧张，" 灵汐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发间紫菀花枝蹭过她的手背，"我娘说紧张时就闻闻花草香，灵力会变温顺。"​

踏入第一座塔时，林糯糯的裙摆扫过满地月光石。石面映出的人影让她愣了愣 —— 除了自己和秋秋，还有个模糊的白衫身影，正弯腰捡拾什么。"是云柚先生的残影。" 清风的纸鹤突然开口，声音模仿着青玄子的语调，"他总爱在塔里捡弟子们掉落的符纸。" 林糯糯蹲下身，果然在石缝里找到半张泛黄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三叶草，墨迹边缘还沾着点桂花糕碎屑。​

此时她的心情像浸在温水里，好奇盖过了紧张。光絮从掌心慢悠悠飘出，缠着符纸打了个结，秋秋则追着石缝里窜出的荧光虫跑远了。直到第二座塔的石门在身后合拢，她才后知后觉地攥紧拳头 —— 塔里没有光，只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眨动，像悬在半空的星子。"是暗影兽的幼崽。" 玄影的声音突然从试炼符里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别用灵力驱赶，它们只是想找同伴。"​

林糯糯试着放出点光絮，那些眼睛突然亮了亮，簇拥着她往塔深处走。黑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夜宸的暗影丝缠上了她的手腕，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跟着我的丝走，前面有断崖。" 光絮顺着暗影丝铺过去，果然照出道丈宽的裂谷，谷底飘着淡淡的桃花香。当她踩着光桥走过裂谷时，听见身后暗影兽们发出撒娇般的呜咽，心里突然软软的 —— 原来玄影说的 "暗影也有温度" 是真的。​

第三座塔的考验来得猝不及防。本该是灵植园的塔内，所有花草突然枯萎，泥土里钻出无数藤蔓，像蛇一样缠向百草谷的青禾。"它们在哭！" 青禾的竹笛掉在地上，眼泪砸在枯萎的花瓣上，"这些是我奶奶亲手种的金银花！" 林糯糯的光絮刚碰到藤蔓，就被烫得缩回来 —— 藤蔓上凝结着黑色的灵力，是人为下的毒。​

"用紫苏籽！" 灵汐突然将锦囊砸向地面，七彩花种在光絮里炸开，紫菀花枝疯长着缠住毒藤，"我娘的笔记里说，云柚先生留下的灵植能净化戾气！" 林糯糯看着灵汐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她娘是为护宗门典籍死在秘境的，握紧试炼符的指节泛白 —— 原来每个笑容背后，都藏着不想触碰的伤疤。当毒藤在紫菀花丛中化作飞灰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沉稳，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扎了根。​

第四座塔的幻境是从块照影花开始的。林糯糯蹲在花前整理光絮，突然看见花心映出玄影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黑袍被染成深紫色，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假的！" 她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秋秋的金蚕丝突然缠上她的手腕，指向花芯深处 —— 那里还有个模糊的白衫身影，正举着光剑劈开幻境，"是云柚先生！"​

纸鹤在此时炸开成漫天符纸，清风的声音穿透幻境："记心草会放大恐惧，用你最珍贵的记忆对抗它！" 林糯糯闭上眼，想起玄影教她叠暗影纸船的夜晚，想起试剑台边云柚的残影分她桂花糕，光絮突然变得滚烫，像握着团真正的火焰。当她再次睁眼，照影花里的血腥幻象已化作两个少年分食糕点的画面，玄影黑袍上的暗纹，正与云柚白衫上的桃花纹交缠在一起。​

第五座塔的震颤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凌霜的碎影剑刚劈开迎面砸来的巨石，就听见青松的惊呼和 —— 他的青锋剑卡在石缝里，拔出来时带起串黑色的粘液，"是骨磷兽的尸气！" 林糯糯的光絮碰到粘液瞬间枯萎，秋秋吓得钻进她袖中发抖。这是玄影提过的最凶险的妖兽，当年他与云柚清理了三天三夜才根除，怎么会有尸气残留？​

"用狼牙吊坠！" 凌霜突然扯下剑穗，碎影剑的寒光与狼牙相触，竟燃起银色的火焰，"我爹说护山卫的血能克尸气！" 青松立刻效仿，两道银火在塔内织成结界，林糯糯趁机将光絮灌注入结界 —— 她看见火焰里浮现出无数护山卫的虚影，正举着剑齐声呐喊，其中个穿白衫的身影格外醒目，剑招里藏着玄影教她的暗影术。​

当第六座塔的丹炉爆炸时，林糯糯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景渊的火龙失控，带着整座塔的灵力撞向穹顶，碎石像暴雨般砸落。她的光絮只能护住三人，眼睁睁看着青禾被块巨石压住脚踝，灵汐的紫菀花丛在火中蜷缩成球。"往这边！" 夜宸的暗影丝突然化作巨手，将所有人拽向塔角的暗门，那里刻着云柚的笔迹："危时方见同心。"​

林糯糯的光絮与暗影丝缠成盾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景渊，用你的蜜丹引火！灵汐，紫苏籽往暗门缝里塞！" 当火龙被蜜丹引向暗门，当紫苏藤缠着众人滑出崩塌的塔身，她攥着裂成两半的醒神佩，指缝里渗出血珠也不觉得疼。清风的纸鹤落在她肩头，翅尖沾着片桃花瓣，像句迟到的安慰。​

第七座塔的暗影池是真正的生死关。黑色的巨浪卷着玄影的幻影扑来时，林糯糯的光絮像脆弱的蛛网般碎裂。她看见幻影举着暗影剑刺向夜宸，看见池底无数双绝望的眼睛，突然想起玄影说过 "暗影最诚实，会映出人心底的光"。"不是这样的！" 她扑过去挡在夜宸身前，将掌心的光絮全灌进试炼符 —— 三叶草符突然展开，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块桂花糕，是昨夜玄影偷偷塞给她的。​

光柱冲天而起的刹那，巨浪里浮现出真相：二十年前的玄影与云柚正背靠背站在池边，暗影剑与光剑交击出的结界，将无数弟子护在身后。"他们在保护大家！" 林糯糯的眼泪砸在池水里，与夜宸的暗影丝相触的地方，开出朵黑白相间的花。当巨浪退去，她摸着胸口的试炼符，突然明白玄影为何总对着云柚的残影发呆 —— 有些守护，从来都藏在最冰冷的表象下。​

暮色漫进第八座塔时，林糯糯坐在碎石堆上数伤口。掌心的光絮黯淡了许多，秋秋的金蚕丝断了三根，醒神佩裂成的两半正贴着她的伤口发烫。远处传来景渊的丹炉声，灵汐在哼安神诀，凌霜和青松正用剑挑开碎石 —— 这些声音像暖炉，烘着她刚才在生死边缘冻僵的心。​

"看！" 青禾突然举着片花瓣跑来，那是从白瓷瓶里飞出的桃花瓣，此刻正浮在众人围成的圈中央，"上面有字！" 林糯糯凑过去，看见花瓣上渐渐显出云柚的字迹："所谓试炼，是让你知道，再暗的夜里，也有人提着灯等你。" 她突然笑出声，眼泪却掉在花瓣上，晕开的墨迹里，隐约能看见玄影补的半句："而我，就在灯影里。"​

当十二座石塔的光晕再次亮起，林糯糯牵着夜宸的暗影丝走出最后一道门。她的光絮缠着清风的纸鹤，纸鹤嘴里衔着景渊的蜜丹，丹香混着灵汐的紫菀香，与凌霜剑穗上的狼牙气息缠在一起，在暮色里酿成温柔的风。玄影站在崖边，看着天幕上孩子们手拉手的身影，突然将袖中那半块烤糊的桂花糕抛向空中 —— 糕点化作漫天光点，落在每个孩子的试炼符上，像给他们的勋章。​

林糯糯摸了摸胸口的三叶草符，那里还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秋秋从她袖中探出头，金蚕丝缠着片桃花瓣，在她掌心织出个小小的同心结。远处的笛声又响起来，这次她听出了清风没教过的调子，像有人在说：别怕，前面有光，身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