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黑鳞密踪
秦岭深处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我蹲在崖壁下数第三十七道裂缝时,胖子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我说老吴,咱这都在这破山头转悠三天了,再找不到那啥‘黑鳞冢’的入口,就得改吃野蘑菇了——你确定那老头没忽悠咱?”
我没抬头,指尖划过裂缝里嵌着的半片青铜鳞甲。鳞甲巴掌大,表面布满细密的云雷纹,边缘泛着暗青色的锈,最奇特的是背面刻着的北斗七星,勺柄正指着崖壁上方的鹰嘴岩。
“张老爷子临终前攥着这东西,”我把鳞甲揣进背包,“他当年跟着考古队进秦岭,全队就他一个活着出来,疯疯癫癫念叨了三十年‘黑鳞、血眼、活人殉’,总不能是编的。”
闷油瓶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崖壁上方的藤蔓。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有东西。”他吐出三个字,手里的工兵铲已经劈了出去。
藤蔓被劈开的瞬间,一股腥甜的风扑面而来。崖壁后竟藏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两侧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嵌着无数巴掌大的黑鳞,月光照上去,鳞片像活物似的泛着幽光——那不是青铜,竟是某种巨大爬行动物的鳞片化石,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
“我靠,这是啥玩意儿蜕的皮?恐龙吗?”胖子举着手电照过去,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老吴你看这鳞片的密度,这主儿不得有火车那么长?”
闷油瓶没说话,率先钻了进去。我和胖子赶紧跟上,洞里比想象中宽敞,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凿着一排排壁龛,每个龛里都摆着个陶俑。陶俑高约半米,通体漆黑,脸上没有五官,只在本该是眼睛的地方留着两个空洞,洞里的腥甜味就是从这些空洞里飘出来的。
“不对劲,”我摸了把陶俑的表面,入手冰凉,像摸着块冻了千年的铁,“这陶土掺了东西。”
话音刚落,胖子突然“哎哟”一声跳起来,手电光晃过去,只见他脚边的陶俑空洞里,竟伸出半条暗红色的东西,细得像蛇,顶端却长着个圆鼓鼓的肉球,正往他裤腿上缠。
“我操!这是啥玩意儿!”胖子抬脚就踹,那东西却像橡皮筋似的弹开,缩回陶俑里。手电照过去时,空洞里只剩下一汪粘稠的黑液,泛着磷火似的绿光。
闷油瓶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手电指向甬道尽头。那里的石壁上凿着扇石门,门上雕刻着一条巨蛇,蛇鳞与我们找到的青铜鳞甲一模一样,最骇人的是蛇眼——用整块血红的玛瑙镶嵌,在暗处像两颗跳动的心脏。
“活人殉。”闷油瓶的声音很低,“这些陶俑里都是……”
他没说完,但我后背已经冒了层冷汗。难怪陶俑的空洞里有腥甜味,难怪那暗红色的东西带着活物的韧性——张老爷子说的“活人殉”,根本不是把人杀死陪葬,而是用某种邪术,把活人嵌进陶土,让他们变成这墓里的“守卫”。
胖子咽了口唾沫:“那、那咱还进不进?”
石门缝里渗出的风突然变了味,带着股浓烈的血腥气。我看见门楣上的蛇眼玛瑙突然亮了亮,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你看那蛇鳞。”闷油瓶指着石门上的巨蛇,“第三排左数第七片。”
手电光聚焦过去,那片蛇鳞比其他的略大,边缘有个指甲盖大的凹槽,形状正好和我们找到的青铜鳞甲吻合。
我掏出青铜鳞甲,刚要往凹槽里按,胖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老吴你看陶俑!”
身后的壁龛里,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陶俑,空洞的眼眶里竟然渗出了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更可怕的是,有几个陶俑的手指动了动,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转动。
“没时间了。”闷油瓶按住我的手,把青铜鳞甲按进了凹槽。
“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腐朽与檀香的气味涌了出来。门后是条更窄的通道,两侧的石壁上画着壁画,第一幅就是一群古装人把活人绑在架子上,往他们身上浇着什么液体,液体流过的地方,皮肤表面浮现出和青铜鳞甲一样的纹路。
“这是……养鳞。”我盯着壁画,“他们在用人血养这些鳞片。”
通道尽头传来滴水声,节奏很规律,像是有人在暗处敲鼓。闷油瓶突然停住脚,从背包里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有东西过来了。”
滴水声突然变快,伴随着鳞片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我往后退了半步,手电光扫过去时,看见通道拐角处爬过来个东西——约莫半人高,浑身覆盖着黑褐色的鳞片,脑袋是蛇形,却长着张人脸,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血洞,正往外淌着粘稠的液体。
“我操!这是啥怪物!”胖子举起工兵铲。
“是‘黑鳞人’。”我想起张老爷子的笔记里画过类似的东西,“被嵌进陶俑的活人,要是撑过了邪术,就会变成这玩意儿。”
那怪物嘶吼一声,张开嘴露出两排尖牙,嘴里喷出的腥气差点把我熏晕。闷油瓶没说话,侧身躲过它的猛扑,黑金古刀反手一划,刀光闪过,怪物的一条前肢掉在地上,鳞片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绿色的粘液。
怪物吃痛,转身就往通道深处窜。闷油瓶追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看我:“跟上。”
我和胖子赶紧跟上,穿过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圆形的墓室,中央竖着根盘龙柱,柱子上缠绕着一条青铜巨蛇,蛇头高昂,嘴里衔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把墓室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盘龙柱下,躺着个石棺,棺盖已经裂开,里面露出半截腐朽的尸体,身上穿着的丝绸虽然烂了大半,却还能看出上面绣着和青铜鳞甲一样的纹路。
“这就是墓主人?”胖子凑过去想摸石棺,“看着也没啥特别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啊”了一声跳开。石棺里的尸体胸口突然鼓了鼓,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闷油瓶的刀已经出鞘:“是黑鳞蛇。”
石棺里的尸体突然裂开,一条手臂粗的黑蛇钻了出来,鳞片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顶有块菱形的红斑,正死死盯着我们。
“张老爷子说的‘黑鳞’就是这玩意儿?”胖子举着工兵铲,“看着也不咋地……”
“小心它的眼睛。”闷油瓶的声音紧绷,“它头顶的红斑是毒腺。”
黑蛇突然张开嘴,不是吐信子,而是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墓室两侧的石壁突然震动起来,裂开无数条缝隙,从里面爬出上百条小蛇,都是黑鳞红顶,密密麻麻地往我们脚边涌。
“我操!这是捅了蛇窝啊!”胖子往后退,踩在一具陶俑的碎块上,“老吴!想想办法!”
我盯着盘龙柱上的青铜巨蛇,突然想起石门上的蛇眼玛瑙——那些活物殉葬的陶俑,这些从石棺里爬出来的黑鳞蛇,都和这柱子上的巨蛇有关。
“打蛇头!”我冲闷油瓶喊,“柱顶的蛇头!”
黑金古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劈在盘龙柱顶端的蛇头上。青铜碎裂的声音里,夜明珠突然暗了下去,那些涌来的小蛇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纷纷掉在地上不动了。
石棺里的黑鳞大蛇发出一声哀鸣,身体开始抽搐,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血肉。
胖子喘着气:“结、结束了?”
墓室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我看见石棺底部渗出了水,带着股海腥味——这秦岭深处的古墓里,怎么会有海水?
闷油瓶指着石棺里的尸体:“看他的腰牌。”
尸体腰间挂着块白玉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我认出那是先秦时期的文字:“鲛人族。”
张老爷子没说错,这墓里有“黑鳞”,但不是蛇鳞,是鲛人的鳞。那些活人殉葬不是为了守墓,是为了给这些鲛人提供“养分”;壁画上的养鳞术,根本是把人改造成半人半鲛的怪物。
墓室顶部开始往下掉土块,闷油瓶抓住我的胳膊:“走!”
跑出通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石门正在缓缓关闭,门楣上的蛇眼玛瑙彻底暗了下去,像两颗凝固的血珠。
胖子瘫在崖壁下:“他娘的,下次再听老头瞎忽悠,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我掏出那半片青铜鳞甲,发现它的边缘开始氧化,很快就变成了一堆青灰色的粉末。
秦岭的雨还在下,我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鹰嘴岩,突然明白张老爷子为什么疯了——有些秘密,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可怕。而这黑鳞冢里的东西,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盗墓笔记:黑鳞密踪(续)
出山的路比来时更难走。雨把泥土泡成了浆糊,每走一步都像在拔萝卜,胖子的登山靴陷进泥里三次,最后干脆脱了鞋光脚蹚,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破山,跟咱有仇是吧?刚从蛇窝里爬出来,又得给泥菩萨当祭品——老吴,你闻没闻着啥味儿?”
我正弯腰帮闷油瓶扯粘在裤腿上的荆棘,闻言抽了抽鼻子。雨幕里确实飘着股怪味,不是山里的腐叶腥,也不是墓里的血腥气,倒像是……烧艾草的味道?
“前面有人。”闷油瓶突然停步,视线越过一片歪脖子树林。
林子里影影绰绰有火光,走近了才看清是座破庙,墙皮掉得只剩半截,屋顶漏着天,神像早被劈了当柴烧,只留下个光秃秃的神龛。神龛前蹲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正用三块石头支着瓦罐煮东西,罐口冒的白烟里就裹着那股艾草味。
“几位小哥打哪儿来?”老头抬头,脸皱得像颗干核桃,眼睛却亮得惊人,“这荒山野岭的,雨里赶路可不安全。”
胖子一屁股坐在老头对面,盯着瓦罐咽口水:“大爷,您这煮的啥好东西?闻着挺香。”
“艾草煮蛇肉。”老头往罐里撒了把红辣椒,“山里潮,吃点这个驱寒。看你们的样子,是从鹰嘴岩那边过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看着像个普通山民,怎么会知道鹰嘴岩?那地方荒得连采药人都不去,除非……
“瞎转悠的。”我扯了扯背包带,“迷路了。”
老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迷路能摸到鹰嘴岩?那地方藏着东西,三十年没外人敢去了。”他舀起一勺汤,“当年有队戴眼镜的,也是像你们这样,背着大包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除了一个姓张的。”
胖子手里的工兵铲“当啷”掉在地上。
“您认识张老爷子?”我往前凑了凑。
“何止认识。”老头往火里添了根柴,火苗窜起来,照亮他脖子上挂的护身符——那是块黑石头,形状像片鳞片,和墓里黑鳞蛇的鳞片一模一样。“他是我表舅。”
瓦罐里的汤“咕嘟”冒泡,我盯着老头脖子上的石头:“您表舅当年从鹰嘴岩出来,跟您说过什么?”
“说啥?说里面有会哭的蛇,说石棺里躺着长鳞的人,说那墓根本不是给人修的。”老头吧嗒着旱烟,“他疯了以后,我去看过他三次,每次都攥着半片铜叶子,说要还给‘海里来的大人’。”
海里来的大人?我想起石棺里的白玉牌——鲛人族。传说鲛人住在南海深处,鱼尾人身,鳞片能做灯油,一滴可燃千年。可这秦岭深处的古墓,怎么会和南海鲛人扯上关系?
闷油瓶突然开口:“您脖子上的石头,哪来的?”
老头摸了摸黑石头护身符:“祖上传的。我爷爷说,咱这秦岭底下,压着条‘海眼’,通着南海。几百年前有鲛人顺着海眼上来,修了那座‘鳞宫’,后来不知为啥就没回去,死在了山里。”
“鳞宫?”胖子皱眉,“不是叫黑鳞冢吗?”
“山民叫鳞宫,你们外人瞎起名字。”老头吐了个烟圈,“那地方邪性得很,每到月圆,鹰嘴岩底下就有哭声,像女人哭,又像蛇叫。我爹年轻时去看过,说看见水里浮着好多白花花的东西,像……像人的骨头。”
我突然想起墓里渗出的海水。如果真有海眼通着南海,那墓室积水就说得通了。可鲛人为什么要在秦岭修墓?又为什么要用活人殉葬养鳞?
“您表舅说要把铜叶子还给鲛人,是什么意思?”
老头的烟杆顿了顿:“他说那半片铜叶子是钥匙,能开‘归墟门’。鲛人修鳞宫,不是为了埋死人,是为了守着门——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里面的东西?”胖子追问。
雨突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破庙地上的水洼亮闪闪的。老头抬头望着月亮,声音压得很低:“是‘螭蛊’。鲛人最怕那东西,说是从地心里爬出来的,专吃鳞甲,能把整条海眼都堵死。”
瓦罐里的汤突然溢出来,溅在火上“滋啦”响。我看见老头脖子上的黑石头护身符,在月光下泛出幽幽的绿光,像有活物在里面动。
“不好。”闷油瓶猛地站起来,看向庙外。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不是风声,不是兽吼,像是无数鳞片在地上摩擦,“沙沙”的,越来越近。
老头把烟杆一扔,抄起墙角的柴刀:“它们来了。”
“谁来了?”胖子抓起工兵铲。
“被鳞宫的血腥味引来的。”老头指着庙门,“是‘鳞尸’——当年没被养鳞术弄死的人,被螭蛊啃了一半,变成了半人半虫的怪物。”
月光里,庙门外的泥地上爬过来几个黑影,没有腿,像蛇一样贴着地面蠕动,浑身裹着湿漉漉的黑鳞,脑袋上没有脸,只有个黑洞洞的嘴,正“嗬嗬”地往外淌粘液。
“我操!又是这玩意儿!”胖子挥着工兵铲就冲上去,“老吴!小哥!抄家伙!”
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光劈在鳞尸身上,却只划开一道小口,流出的不是血,是绿油油的脓水,溅在地上,连石头都被腐蚀出小坑。
“打它们的脖子!”老头喊,“那里没长鳞!”
我捡起地上的柴刀,看准一个鳞尸的脖子砍下去。“噗嗤”一声,像砍在烂肉上,那鳞尸突然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尖叫,身体蜷成一团,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可更多的鳞尸从树林里爬出来,堵满了庙门。我看见它们的鳞片下面,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是螭蛊!
“这庙有地道!”老头掀开神龛底下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快进!鳞尸怕土!”
胖子第一个跳下去,我跟着闷油瓶往下钻,刚要把石板盖回去,突然看见最前面的鳞尸头顶,有块鳞片在月光下闪了闪——那形状,那纹路,和张老爷子手里的青铜鳞甲一模一样。
原来张老爷子攥着的不是钥匙,是鳞尸的鳞片。他根本不是从鳞宫逃出来的,他是被鳞尸……或者说被鳞尸身体里的螭蛊,给“放”出来的。
石板盖到一半时,我看见老头突然笑了,他脖子上的黑石头护身符裂开,从里面掉出半条暗红色的虫子,钻进了他的脖子。
“告诉姓张的……”老头的脸迅速长出黑鳞,“归墟门……破了……”
石板“哐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尖叫。地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胖子的喘息声和水滴声。
“那老头……”胖子的声音发颤。
“他早就被螭蛊寄生了。”闷油瓶的声音在黑暗里很清晰,“那护身符是用来压蛊的。”
我摸着背包里的青铜鳞甲——不,是鳞尸的鳞片。张老爷子疯疯癫癫念叨的“归墟门”,根本不是鲛人守着的门,而是螭蛊从地心里爬出来的通道。那座鳞宫,那些活人殉葬,甚至那些黑鳞蛇,都是鲛人用来对抗螭蛊的防线。
可现在,防线破了。
地道尽头透出微光,闷油瓶突然停步:“听。”
前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河流。我想起老头的话——秦岭底下压着海眼。
难道我们顺着地道,摸到了海眼的入口?
胖子掏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我们看见前面是条地下河,河水黑得像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东西——真的是人骨。
而河对岸的石壁上,有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着鲛人守着门的图案,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
归墟门。
门缝里,渗出了绿油油的光。
“走吧,”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回去给小哥买瓶好酒。”
闷油瓶站在崖边,望着连绵的山峦,风吹起他的发梢。我知道,这事儿还没完。那白玉牌上的“鲛人族”,这墓里渗出的海水,还有那些没来得及弄明白的壁画……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到这里。
毕竟,有些债,欠了就得还。有些谜,碰了就甩不掉。这就是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