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抱着陆沉舟冲进潜水艇时，手还在抖。不是害怕，是冷。
海水灌进潜水艇的缝隙里，顺着我的鳞片往下爬。那些细小的水珠在应急灯下泛着蓝光，像无数根针扎进骨头缝里。
“他还没醒。”季然蹲下来帮我扶住陆沉舟。她的手套沾了血，指节在我手腕上压出一圈红痕，“别让他体温降太低。”
我没说话，掌心凝出一层薄冰，想帮他止血。可那层冰刚结出来就碎了，碎成渣子掉进潜水艇地板缝隙里。
“你撑不住了？”季然声音不大，却让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冰又凝出来了，这次厚了些。我小心地贴在他胸口的伤口上，手指悬在旁边不敢碰。
他胸口的印记还在发烫，隔着一层纱布都能感觉到。就像三百年前那个婴儿胸口的烙铁，烧得那么狠，连哭声都烧哑了。
“再撑一下……”我把脸贴在他耳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到了岸上，我就带你回家。”
他没反应，呼吸轻得像快消散的雾气。
季然启动了推进器，潜水艇猛地一震，开始上浮。海水被我们甩在身后，可那种冰冷的感觉还在，缠着我，怎么都甩不掉。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
我靠墙滑坐在地上，看着护士把陆沉舟推进病房。他的手从担架边垂下来，指尖泛着青紫色。那些血原本不该流出来的，是我硬生生把银链扯断，把契约撕裂。可现在……他还是躺在那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壳。
季然站在我面前，双手插在兜里，影子投在我脸上。
“海底发生什么了？”她问，“那些杀手是谁的人？”
我没抬头，只是盯着自己掌心残留的血迹。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号。
“如果切断契约，他会死吗？”我反问。
季然沉默了几秒，蹲下来和我平视，“你觉得呢？”
我不答，只是把手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些。
三百年前的画面又浮上来。那个被锁链绑着沉入海底的婴儿，胸口烙着和我一样的红痕。容器说，陆沉舟才是真正的继承者，而我只是个……容器。
可为什么，我比谁都疼？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跳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我走到床边，看着陆沉舟的脸。他嘴唇发白，睫毛盖住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要不是胸口偶尔微微起伏，我几乎以为他已经……
我伸手，在他胸口印记上方三寸的地方停住。指尖发凉，不敢碰。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铁锈味，冲得我喉咙发紧。
“你说，我是你的投资……”我低声说，声音几乎被仪器声吞掉，“可你到底是谁的投资？”
我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
拍卖会那天，他拍下我，笑着说：“买你是我一生最值的投资。”
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在羞辱我。可现在想想，他说得没错。他是投资了我，用他的命、他的血、他的未来，换来我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他呢？他是不是也被人投资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腕。指尖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我想起那天在拍卖会，他也是这样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捏碎。
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个傲慢的富家少爷，仗着金钱肆意妄为。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早就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怀疑过。
“如果是命运安排的相遇……”我喃喃自语，喉结滚动时，鳞片隐隐浮现，“那我为什么还会痛？”
记忆不受控地涌上来。
容器最后的表情——惊慌、不甘、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说：“你以为自己是逃出来的？韩镜给你的自由不过是钓饵。”
他还说：“三百年前，他们选中一个人类家族，作为人鱼族继承者的容器。”
可我宁愿相信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相信陆沉舟不是谁的容器，不是谁的棋子。他就是他，是我的男人。
监控屏幕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我猛地抬头。
陆沉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要醒了。
我屏住呼吸，盯着他，可心跳监测仪显示他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陆沉舟？”我试探地喊他名字，声音有些发抖。
他没睁眼，但左手的小指忽然轻颤了一下。
我几乎是立刻抓住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陆沉舟的指尖上，泛起淡淡蓝光。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什么。
红痕在他锁骨下闪过一道微芒，一闪而逝。
我瞳孔猛地一缩。
“你……还活着？”我问，声音轻得像风。
他没回答，但我感觉他的手温了一点点。
我慢慢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
“不管你是不是容器……”我低声说，眼神从迷惘转为坚定，“我都不会放手。”
掌心的红痕开始与他胸口的印记同步微光，像是回应，又像是某种契约的余韵。
窗外，晨光刺破云层，洒进病房。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轻轻抚过他额头的碎发。
“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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