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睫毛的颤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风心里漾开一圈微澜。他凑近观察，老太太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不再是刚才那种浅促的挣扎。
“血压110/70，心率85。”护士报着数据，手里的输液泵正匀速推注10%葡萄糖，“要不要再查个血气？”
“查。”林风点头，目光落在监护仪的波形上，“另外，把床头抬高15度，预防误吸。”他想起苏晴刚才的叮嘱，顺手翻了翻病历首页的过敏史，指尖划过“青霉素”三个字时顿了顿——等下用抗生素得避开。
住院医拿着刚打印出的化验单跑进来：“林医生，糖化血红蛋白8.7%，胰岛素水平偏高，但C肽正常……”
“这说明不是内源性胰岛素分泌过多。”林风迅速判断，“等内分泌科会诊结果，先排除胰岛素瘤。”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ICU患者准备开腹，你那边稳住，我让张医生过来支援。”
刚放下手机，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张医生带着实习生快步走进来：“苏主任让我来搭把手，情况怎么样？”
“低血糖纠正后意识有好转，刚做了头颅CT，没见出血或梗死。”林风递过检查报告，“但酮症还没完全缓解，血气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突然哼唧了一声，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林风赶紧俯身：“奶奶，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没有回应，却下意识地抬了抬右手。张医生立刻说：“肌力有恢复，比刚才好多了。”
“血糖又测了吗？”林风问护士。
“刚测完，9.2mmol/L。”
林风松了口气，刚想在病历上记录，急诊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分诊护士跑进来，脸色发白：“林医生，外面……外面有个车祸伤员，浑身是血，意识不清！”
林风心里一紧，和张医生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张医生对实习生说：“你盯着这位患者，有变化立刻叫我们。”说完便跟着林风往外跑。
走廊尽头的平车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牛仔裤被血浸透，左小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林风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快推抢救室二号床！测血压、心率，建立两条静脉通路！”
“血压60/30，心率130！”护士的声音带着紧张。
“失血性休克，可能有骨折和内脏损伤。”张医生一边剪开患者的衣服一边说，“准备输血，联系创伤中心和骨科会诊！”
林风正固定患者的颈椎，眼角余光瞥见苏晴从ICU方向匆匆走来，白大褂下摆沾了点血迹。她看到抢救室门口的乱象，立刻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车祸，多发伤，怀疑脾破裂或肝破裂。”林风简明扼要地汇报，“已经联系血库了。”
苏晴点头，戴上手套检查患者的腹部：“腹肌紧张，有压痛反跳痛，大概率是腹腔内出血。张医生，你负责协调手术，我来跟进这边的复苏。”她转向林风，“低血糖那位怎么样了？”
“意识有所恢复，血糖稳定了，张医生的实习生在盯着。”
“好。”苏晴的声音沉稳有力，“创伤患者优先，你跟我一起处理，让血库尽快送A型Rh阳性血过来，先备800ml。”
林风应声，刚拿起输液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外科ICU的号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昨晚的肠系膜栓塞患者又出了问题？
他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主管医生的声音：“林医生，苏主任在吗？患者开腹后发现部分肠管坏死，已经切除了，现在血压回升了，让你们放心。”
林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对苏晴说：“ICU那边没事了，肠管切了一部分，血压稳住了。”
苏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凝重取代。她看着平车上仍在出血的患者，对护士说：“再推一支去甲肾上腺素，维持住血压！”
阳光越升越高，透过抢救室的窗户，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风看着苏晴专注的侧脸，看着张医生在电话里协调手术的身影，突然想起早上交班时心里的念头——医学之路确实像一场接一场的冲刺，但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接力棒，从来都不是孤单的。
“血到了！”护士推着血袋跑进来。
林风接过血袋，指尖触到微凉的液体，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他抬头看向苏晴，对方正好也看过来，眼神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无声的“准备好了”。
新的挑战已经到来，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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