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裹着早高峰的尾气,在南氏集团楼下的柏油路上铺出一层晃眼的光。南茉的车刚拐进辅路,就看见谢逸尘的黑色轿车斜斜堵在loading区,后车门敞着,司机正弯腰把最后一个银色行李箱往后备厢塞——箱角蹭过车漆时,留下道浅白的痕,谢逸尘却顾不上心疼,只攥着手机贴在耳边,声音隔着几米都透着焦躁:“钱怎么还没到账?我这边都要走了!”
林珏坐在副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夹封面,刚才路上被风吹乱的碎发贴在额角,显露出几分紧张:“昨天帮张阿婆修水管时,她还说谢逸尘前几天去巷口的银行取了好几万现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原来他早想跑了。”
南茉没接话,只降下车窗,目光落在谢逸尘额角的汗上。九月的风还算凉,他却把深灰色西装外套穿得严严实实,领带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指尖抖得连手机都快握不住。等车停稳,南茉推开车门,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谢逸尘挂电话时的嘶吼:“要是耽误了我的事,你们都别想好过!”
谢逸尘转头看见南茉,脸上的狰狞瞬间垮成虚伪的笑,脚步踉跄着迎上来:“小茉?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机场赶东南亚的合作会议,那边客户催得紧,公司的事咱们晚点再细聊。” 他说着就想绕开南茉往车上钻,手腕却被南茉一把扣住——她指尖触到他袖口的汗,黏腻得让人不适,连西装内衬都湿了一片。
“合作会议需要带三个28寸的行李箱?”南茉的目光扫过后备箱半露的护照,又从包里抽出张折叠的A4纸,展开时,红笔圈出的资金流水在晨光下格外刺眼,“这是李律师凌晨查到的,你从南氏挪走的三千万,上周已经转到瑞士的隐秘账户,户主是你那个从没来过公司的远房表妹。谢逸尘,你这是去开会议,还是卷钱跑路?”
谢逸尘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瞬间惨白,伸手就要去抢流水单:“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南氏这几年全靠我撑着,你把我逼急了,公司垮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南茉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指节攥得发白,却死死把流水单护在怀里。
林珏见状,连忙推开车门冲过来,想拉开两人,却被谢逸尘猛地推了个踉跄——他怀里的画夹“啪”地摔在地上,画稿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巷口老槐树的设计图,林珏前晚特意用彩铅涂了新芽的嫩绿色,此刻却被谢逸尘的皮鞋尖死死踩住了边角,绿色的铅粉在黑色鞋面上晕开一小片污痕。
“我的画!”林珏的声音瞬间变调,顾不上手心被粗糙的地面磨得发疼,扑过去就想把画稿抢回来。谢逸尘却故意把脚踩得更重,鞋跟碾过画纸的声音刺耳,嘴角勾着残忍的笑:“小杂种,你以为有南茉护着你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没倒,你永远别想在这行抬头!”
“你敢动他试试!”南茉挣脱谢逸尘的手,抬手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路边炸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谢逸尘捂着脸,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扬手就要朝南茉打过去。可他的手还没落下,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两个警察按住了肩膀,冰冷的手铐“咔嗒”一声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谢逸尘,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涉嫌挪用资金、故意杀人,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带头的警察亮出证件,语气严肃。谢逸尘彻底慌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嘴里嘶吼着:“是南茉陷害我!是她伪造证据!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南氏的副总!”
警察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架着他往警车上押。路过林珏身边时,谢逸尘还想踢他,却被警察狠狠按着头,强行塞进了车里。警笛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车流里,林珏才慢慢从地上站起身,蹲下来一张张捡画稿——他小心翼翼地把被踩皱的边角抚平,指尖蹭到彩铅的绿色,眼眶慢慢红了,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没事了,都过去了。”南茉蹲下来帮他捡画,看见他手心磨出的红印,心里一紧,从包里掏出包湿巾递过去,“先擦擦手,等会儿去公司楼下的药店买个创可贴,别感染了。”
林珏接过湿巾,小声说了句“谢谢”,把整理好的画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点哑:“画没坏就好,这是我改了第五版的老槐树方案,张阿婆还等着看呢。” 他抬头看向南茉,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泪光,却努力挤出个浅浅的笑,“谢谢你,南茉,我终于能给爸妈一个交代了。”
两人走进写字楼时,大厅里已经聚了不少员工。有人趴在前台的玻璃上偷偷张望,有人靠在大理石柱子上窃窃私语,见他们进来,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小姑娘,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豆浆,拉着同事的胳膊小声问:“刚才外面是不是有警察?谢总真的被抓了?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还能发吗?”
南茉走到大厅中央的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原本细碎的议论声瞬间消失,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她看着眼前这些人——有跟着父母打拼了十几年的老员工,眼眶泛红地攥着旧工牌;有谢逸尘安插进来的亲信,眼神躲闪着往人群后缩;还有些刚毕业的年轻员工,脸上满是不安,手里捏着手机,像是在查招聘信息。
“大家好,我是南茉。”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大厅,坚定却温和,“刚刚谢逸尘因涉嫌挪用公司资金、参与违法犯罪,已被警方依法带走调查。关于大家最关心的工资和福利,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分都不会少,会按时发放到每个人的账户里。”
人群里轻轻舒了口气,那个攥着豆浆的小姑娘悄悄松了攥紧的衣角,嘴角露出点安心的笑。南茉继续说:“今天下午两点,我会在三楼第一会议室成立专项小组,由李律师牵头,联合第三方审计机构,对公司近三年的财务进行全面清查。如果大家发现有异常情况,无论是谁安排的、涉及哪个部门,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专项小组的成员,我们会严格保护举报人的个人信息和安全。”
“南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是跟着南茉父亲一起创业的张叔,他手里还拿着个泛黄的旧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历年的项目数据,“谢逸尘这几年把财务搞得一团糟,还把他的人安插在采购和法务部,去年有个老员工因为发现采购价虚高,被他找借口辞退了。清查的时候肯定会有阻力,要不要我们这些老员工帮忙盯着?”
“谢谢张叔,也谢谢大家的信任。”南茉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热,“有你们在,我心里更有底了。另外,老城区改造项目是我父母生前一直想推进的事,也是南氏接下来的核心工作。这位是林珏,”她侧身指了指身边的林珏,“他手里有完整的老西门改造设计方案,从便民设施到绿化布局,都考虑得很细致,后续项目会由他主要负责,希望各部门能积极配合。”
林珏站在南茉身边,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下意识地把画夹抱得更紧。直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设计师走过来,笑着递出名片:“林先生,我看过你之前在老西门社区论坛发的速写,尤其是那个带遮雨棚的便民站设计,特别贴合居民需求,以后合作请多指教。” 林珏才慢慢放松下来,双手接过名片,小声说了句“请多指教”,耳尖悄悄红了。
进了电梯,小七的声音准时在脑海里响起:【谢逸尘在警车上还在狡辩,说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跟其他人无关,但警方已经查到他和车祸司机的通话记录,还有帮他转移资金的财务人员的转账凭证,证据链很完整。另外,林珏的“挪用遗产”澄清证明,明天会在警方官网和老西门社区公告栏同步公示,到时候就能彻底洗清他的冤屈了。】
“太好了。”林珏轻轻说,低头看着怀里的画夹,指尖在画夹边缘蹭了蹭,从里面抽出张折叠的草图递过去,“之前跟张阿婆聊天,她说巷里的王爷爷上个月在家摔了一跤,家里没人,还是邻居发现的,耽误了送医。我就想在每个便民站都装个紧急呼叫按钮,连到社区医院和物业值班室,这样老人有事能马上联系到人。”
南茉接过草图,展开一看,上面用铅笔细细画着按钮的位置,旁边标注着“高度1.2米,适合老人抬手操作”,还特意画了个红色的圆形标识,旁边写着“紧急呼叫”四个大字,字迹工整,能看出是反复描过的。“这个想法很实用,”南茉笑着点头,“下午开会的时候可以详细跟大家说说,尤其是社区医院那边的对接,需要提前沟通好。”
林珏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已经问过张阿婆,社区医院的王院长人很好,说只要方案定下来,他们随时能配合调试设备。” 他说着,又把草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画夹里,像是在保护什么珍宝。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顶楼到了。走廊里积了层薄灰,阳光透过尽头的落地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连空气中都飘着细小的尘埃。南茉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门上的“总裁办公室”牌子蒙着层灰,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旧钥匙——谢逸尘这几年一直霸占着旁边的副总办公室,把这里当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地上堆着四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废弃的报表和文件,办公桌上散落着空咖啡杯和烟蒂,电脑屏幕蒙着层灰,连键盘缝里都积着污垢。窗帘拉了一半,昏暗的光线下,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压抑。
“我来收拾纸箱吧。”林珏放下画夹,挽起衬衫袖口,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疤痕——是之前帮张阿婆修水管时被铁片划伤的,现在还能看到浅浅的印子。他蹲下身,把纸箱里的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遇到标着“老改项目”的文件夹,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生怕弄坏了。
南茉拿起桌上的抹布,走到窗边擦玻璃。阳光慢慢透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照亮了桌角——一张旧照片从纸箱的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南茉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擦去上面的灰,照片上的场景瞬间让她红了眼眶:十岁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举着个粉色风车,站在父母中间笑得格外甜,背景是老西门巷口的老槐树,枝繁叶茂。
“这是你小时候吗?”林珏整理完一个纸箱,抬头就看见南茉拿着照片发呆,小声问道。
“嗯,十岁生日那天,爸妈带我去游乐园玩,回来的时候特意绕到老西门拍的。”南茉把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父母的笑脸,声音有点哑,“后来爸妈去世,谢逸尘以‘清理杂物’的名义,把家里很多东西都扔了,没想到这张照片还在。” 她顿了顿,眼眶更红了,“爸妈以前总说,他们是在老西门的巷口认识的,一定要把这里改得越来越好,让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
林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有点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从画夹里抽出张画稿递过去:“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老西门夜景,我在巷口加了很多红灯笼,还在老槐树下摆了长椅,晚上亮起来肯定很好看。等项目完成了,我们可以带张阿婆和陈叔一起去逛,就像你爸妈希望的那样。”
画稿上的老西门挂满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映在石板路上,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旁边追跑打闹,陈老板的花店门口摆着几盆向日葵,张阿婆的窗台放着薄荷盆栽,整个画面温馨又热闹。南茉看着画稿,嘴角慢慢勾起笑,眼眶里的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对不起,把你的画弄湿了。”南茉连忙用手背擦眼泪,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的。”林珏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递过去,“能让你想起叔叔阿姨,这张画就有意义。” 他说着,又蹲下身整理另一个纸箱,翻到最底下时,突然发现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上面写着“老改项目初步方案”,落款是南茉父母的名字。
林珏连忙把文件夹递过去:“南茉,你看这个!”
南茉接过文件夹,翻开一看,里面是父母手写的老改方案,上面还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最显眼的一句是“保留弄堂烟火气,不搞过度商业化”。看着熟悉的字迹,南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我爸妈的想法,和你的设计刚好一样。”
林珏看着她的笑脸,也跟着笑了,刚想说话,却对上南茉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耳尖不约而同地红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画稿和照片上,暖得像老西门的晨光,也悄悄暖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南茉知道,接下来整顿公司、推进老改项目,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但看着身边认真整理文件的林珏,看着画稿上热闹的老西门,她突然觉得,只要两人一起,一步一步往前走,总能完成父母的心愿,把老西门改造成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