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的便利店像一座漂浮在寂静海面上的孤岛。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关东煮汤汁混合的的温暖气味。
你坐在收银台后面，下巴搁在冰凉的台面上，眼皮沉重地往下坠，时间被拉得又细又长。
风铃叮当一声脆响，打破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沉寂。
你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抬头：“欢迎光…”声音卡在喉咙里。
门口站着的，是小凯。
他依旧戴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这次，口罩被拉了下来，松松地挂在一边耳朵上，露出了那张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的脸。
他穿着你给他的那件略大的深灰色连帽衫，整个人裹在里面，显得更加清瘦。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隔着玻璃门看着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有些疲惫，却不再有昨天那种被逼到绝境的惊惶和空洞。
他推开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深夜微凉的、带着湿漉漉草木气息的空气。风铃声又轻轻响了一下。
“姐姐。”他开口，声音依旧低哑，但平稳了许多，像退潮后平静的海面。
你站起身，看着他走近。灯光下，他唇上那点暗红的血痂清晰可见，像一个小小的伤口烙印在那里。“怎么起的这么早？”你轻声问。
“睡不着。”他低低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收银台旁边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机器上。里面翻滚着深褐色的汤汁，萝卜、魔芋丝、鱼丸在热气中沉沉浮浮，散发出温暖诱人的香气。
“饿了？”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沉默了一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目光依旧放在那氤氲的热气上。
你拿起纸杯和夹子，动作麻利地从格子里夹出几块吸饱了汤汁、煮得软烂入味的萝卜，又放了两串魔芋丝和一个饱满的鱼豆腐。“给，暖暖胃。”你把热腾腾的杯子递给他，纸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
他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你的手，冰凉的温度让你心里微微一缩。“谢谢姐姐。”他低声说，捧着那杯关东煮，像捧着一小簇温暖的火焰。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他苍白的下颌线。
他端着杯子，没有去旁边的休息区，而是默默地绕到了收银台里面，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了你的旁边，然后坐了下来。位置有些矮，他需要微微蜷起一点身体，像个安静的大型玩偶。他低下头，小口地吹着热气，然后咬了一小块萝卜，热烫的食物似乎驱散了一些寒意，他轻轻舒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一些。
你重新坐回高脚凳上，离他很近。收银台下的空间不大，你们并排坐着，胳膊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空气里只剩下关东煮咕嘟的细微声响，和他小口吃东西时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吞咽声。沉默流淌着，却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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