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前的阴影
英格兰东部海域的黎明带着铁锈色，晨雾像薄纱笼罩着海面，把远处的灯塔变成模糊的光斑。阿伽门农号和莎依拉号在水下15米处保持静默，两艘潜艇间隔5海里，形成一道隐蔽的警戒线。
布鲁诺站在莎依拉号的指挥舱里，眼睛盯着声呐屏幕。经过两天的魔鬼训练，声呐兵已经能准确分辨Z级驱逐舰和U艇的声纹，手指在操作台上灵活地跳动，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紧张的新手。指挥舱里的黄铜扶手被磨掉了镀金，露出下面的黄铜本色，虽然不亮了，却让人感觉更踏实。
“阿伽门农号发来信号，他们发现可疑声纹，像是Z级驱逐舰的引擎声。”通讯兵报告，声音平稳了许多。
布鲁诺点点头，走到海图前。英格兰东部海域水深只有50-80米，潜艇下潜的空间很小，一旦被发现很难规避。他用红铅笔在海图上标出Z级驱逐舰可能的航线，指尖的压力让纸面微微发皱——这是克拉克教他的，重要的航线要用红铅笔反复标注，直到记住每一处浅滩和暗礁。
“艇长，您要的咖啡。”炊事兵端来一个搪瓷杯，里面的咖啡泛着褐色的泡沫。布鲁诺接过杯子，注意到炊事兵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这是个刚从商船队征调来的年轻人，第一次参加实战。
“别紧张，小子。”布鲁诺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但语气很温和，“记住，潜艇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的岗位，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不会有事。”
炊事兵点点头，红着脸跑开了。布鲁诺喝了口咖啡，很苦，没有家里的花式咖啡好喝，但在冰冷的指挥舱里，这苦味却让人清醒。他想起母亲的信，说父亲在议会为他争取到了一个体面的职位，等他“镀金”结束就回去任职。可现在，他更想留在莎依拉号上，和这些满身油污的水兵待在一起——他们的恐惧和勇气都如此真实。
“声呐发现多艘舰船声纹！3艘驱逐舰，还有一艘潜艇！”声呐兵突然喊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位置东北方向10海里，航向正南，应该是冲着我们的运输船队来的！”
布鲁诺立刻俯身看屏幕：“确认是Z23、Z24、Z46吗？潜艇声纹是不是U81？”
“Z24的声纹很明显，它的左引擎有点故障，声音比其他两艘大。潜艇声纹符合U81的特征，航速8节，在驱逐舰后方3海里处。”声呐兵流利地报告，眼神专注。
布鲁诺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遇到完整的敌舰分队，还有一艘经验丰富的U艇。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克拉克说过，越紧张越要慢下来，慌乱是潜艇兵最大的敌人。
“向阿伽门农号发信号，我们确认目标，Z23、Z24、Z46和U81，航向正南，航速16节。”布鲁诺对着通讯兵说，“建议阿伽门农号对付Z24和U81，我们负责牵制Z23和Z46，等他们进入伏击圈再动手。”
很快，阿伽门农号的信号传了回来：“同意，贵族老爷别冲动，等我先动手。”后面还加了个潦草的笑脸——这是克拉克难得的幽默。
布鲁诺忍不住笑了笑，指挥舱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些。他调整潜艇航向，朝着Z23和Z46的航线前方移动：“深度20米，航速8节，保持静默。鱼雷舱准备一号和二号管，瞄准Z23的舰艏。”
潜艇缓缓转向，舱壁传来轻微的震动。布鲁诺看着深度计，想起克拉克的警告：浅水区的声呐更容易探测到潜艇的深度变化，必须保持稳定。他让轮机长降低引擎功率，潜艇像一条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预定伏击位置。
“距离目标8海里，他们好像在加速，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运输船队。”声呐兵报告，声音有些紧张。
布鲁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运输船队是他们的保护目标，一旦被Z级驱逐舰追上，后果不堪设想。“阿伽门农号怎么说？”他问通讯兵。
“他们已经就位，准备攻击Z24！”
布鲁诺握紧拳头：“各单位注意，准备战斗！声呐兵密切追踪Z23的动向，鱼雷长检查引信设置，这次不许有任何差错！”
指挥舱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只有引擎的嗡鸣和海水挤压舱壁的声音。布鲁诺走到潜望镜前，缓缓升起镜筒——晨雾已经散去，海面上能看到远处运输船队的烟囱，而三个黑点正在快速靠近，那是Z级驱逐舰的舰影。
“阿伽门农号发射鱼雷了！”通讯兵突然喊道。
布鲁诺的心猛地一跳，盯着潜望镜。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道水柱，紧接着传来沉闷的爆炸声。Z24的舰体冒出浓烟，航速明显减慢——克拉克得手了！
“Z23和Z46转向了，他们发现阿伽门农号了！”声呐兵大喊，“他们在释放深水炸弹！”
布鲁诺立刻做出决断：“上浮至潜望镜深度，瞄准Z23！”他知道，现在必须吸引Z23和Z46的注意力，不然阿伽门农号会被两面夹击。
潜艇缓缓上浮，潜望镜露出水面。布鲁诺调整瞄准镜，Z23的舰艏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舰上的反潜炮正在转动，显然还没发现他们。“一号管发射！”他按下按钮。
鱼雷带着气泡射向目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布鲁诺死死盯着潜望镜，看着鱼雷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突然，Z23猛地转向，鱼雷擦着舰艉过去，在远处的海面上爆炸，激起一道水柱。
“没打中！”鱼雷长懊恼地喊道。
“该死！”布鲁诺低骂一声，“下潜至25米，右满舵！Z23发现我们了！”
潜艇迅速下潜，几乎同时，舱壁传来剧烈的震动，深水炸弹在附近爆炸。布鲁诺抓住控制台，看着仪表盘疯狂跳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克拉克，你可得撑住啊！
声呐屏幕上，阿伽门农号的信号正在快速移动，显然也被Z46盯上了。而远处，U81的声纹正在悄悄靠近，像一头潜伏的狼，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布鲁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英格兰东部的海水已经被血腥味唤醒，而他们，必须在这片危险的海域里活下去，完成任务。阴影笼罩着潜艇，也笼罩着每个水兵的心头，但没有人退缩——他们是深海的猎手，即使在阴影里，也要亮出獠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