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礁上的獠牙

第八章 暗礁上的獠牙

Z21的残骸在海面上燃烧，浓烟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英格兰东部的天空。布鲁诺站在莎依拉号的潜望镜前，看着火焰渐渐熄灭，舰体慢慢沉入海底，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平静。

“艇长，Z21彻底沉没了，声呐没有发现其他敌舰信号。”声呐兵报告，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自豪。

布鲁诺点点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连续八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指挥舱里弥漫着汗水和机油的味道，水兵们靠在舱壁上，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默默擦拭武器，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检查潜艇损伤情况。”布鲁诺下令，声音有些沙哑。经过Z21的深水炸弹攻击，潜艇肯定受了伤，在返航前必须确保安全。

轮机长很快带来了报告：“艇艉的压载舱被震裂了，有轻微漏水，不过不影响航行；右舷的鱼雷发射管卡住了，可能需要回港维修；声呐系统有些受潮，灵敏度下降了。”

布鲁诺松了口气，这些损伤都不算致命。他走到海图前，用红铅笔标出返航的航线，指尖划过阿伽门农号沉没的位置时，停顿了很久。他想起克拉克的烟斗，想起他眼角的皱纹，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曾经被他视为“老兵唠叨”的话，现在却成了最珍贵的教诲。

“给海军部发报，报告战况。”布鲁诺对通讯兵说，“击沉Z21、重创U81（修正：实际击沉U81），完成运输船队护航任务，阿伽门农号不幸战沉，艇长瓦因斯维尔·克拉克失踪。”他刻意用了“失踪”这个词，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通讯兵在电报上写下这些文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舱里格外清晰。布鲁诺看着他写字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战斗不仅夺走了克拉克的生命，也永远改变了他自己。那个在威尼斯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已经死在了英格兰东部的海水中，活下来的是潜艇艇长布鲁诺·斯卡纳。

“艇长，我们什么时候返航？”大副问，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是被Z21的炮弹碎片划伤的。

“等天黑。”布鲁诺看着窗外，“白天返航容易被德国空军发现，我们的防空炮可对付不了斯图卡轰炸机。”他想起克拉克总是说，谨慎是潜艇兵的第二生命，第一是勇气。

夜幕降临的时候，莎依拉号缓缓上浮至潜望镜深度。布鲁诺升起潜望镜，看着夜空，星星稀疏地散布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这里还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声呐搜索周围海域，确认安全。”布鲁诺下令。

声呐兵仔细监听着，过了一会儿报告：“周围没有发现舰船声纹，安全。”

“上浮，开启主机，设定返航航线。”布鲁诺终于下达了返航命令。

潜艇缓缓上浮，露出水面的瞬间，清新的空气涌入指挥舱，带着海水的咸味和一丝硝烟的味道。布鲁诺站在指挥塔上，看着远处的海面，仿佛还能看到阿伽门农号沉没的地方泛起的涟漪。他掏出怀表，打开表盖，母亲的照片已经有些受潮，但笑容依然灿烂。他轻轻合上表盖，把怀表放回口袋——他知道，回家后要给母亲写封信，告诉她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镀金的孩子了。

返航的路上，艇员们难得地放松下来，有人在低声唱歌，有人在擦拭武器，气氛不再像出发时那样紧张。布鲁诺走到轮机舱，看着轮机长和水兵们在检修设备，他们的脸上沾满了油污，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拍了拍轮机长的肩膀：“干得不错，伙计。”

轮机长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这都是您的功劳，艇长。您教我们的那些战术，太管用了。”

布鲁诺摇摇头：“不是我教的，是克拉克舰长教的。”他看着轮机舱里那些被磨掉镀金的设备，“以后别再搞那些镀金的东西了，实用最重要。”

轮机长用力点头：“是，艇长！”

布鲁诺走出轮机舱，站在甲板上，任凭海风吹拂着脸颊。英格兰东部的海水在船舷边流淌，像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故事。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片海域，不会忘记阿伽门农号，不会忘记克拉克——那个教会他如何在深海中生存的老兵。

当斯卡帕湾的灯塔出现在视野里时，指挥舱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布鲁诺看着熟悉的港口，心里却没有回家的轻松，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深海中的战斗还在继续，而他，将带着克拉克的精神，带着阿伽门农号的勇气，继续在大海中战斗，直到和平降临的那一天。

暗礁上的獠牙已经被磨得更加锋利，而那个曾经的贵族少爷，也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