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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佛前万丈灯,只贪尔前半点情

“我要打电话。”沈钰身子前倾,带着手铐的手有规律的敲动着桌面,那双眼睛里,难得的闪着不安,但又很快被掩盖。

“郝队,问也问了,不让我走,我打个电话总可以吧?”轻轻的语气,嗓音沙哑,他像一只精致的野兽,露出一口白牙。

……

电话的忙音,回荡在警室之外,已经是第三个电话了。

对面的沈钰明显烦躁起来,他紧抿着嘴,眼里阴晴不定。

头顶的灯坏了,沈钰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粉色的西装盖住染血的衬衣,丝丝血腥味弥漫开来。

半晌突然抬头凝视着郝队,露出了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一字一顿的说。

“你说,一个人被扔到海里,几天被吃干净啊?”

——

车子被坡上的土石砸出一个个坑,彻底成了一堆废铁。

里面的人血肉模糊,头上一个巨大的豁口,浓稠的血涓涓的流。男人禁闭的眼皮颤了颤,悠悠的睁开了眼,入眼就是那枚溅上血的平安扣。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的

“这特么…是给我招来了个大祸啊…”心里想起阿刀中午给他说的话。

他将平安扣上的血渍抹掉,吃力的放回怀里,试着动了动,成了。又试着拉开门把手,一下下把自己挪了出去。

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脑门上那个豁口,让他有一种脑子要流出来的错觉。

“脑子流出来了…我就成呆子了…”

真不愧是他,这时候还有插科打诨的劲。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脑门又一阵剧痛袭来,冯浪头脑眩晕了一下,险些晕过去,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嘶哑,却掩不住的迫切。

“阿良?!阿良?!”

哥?…冯浪迷迷糊糊的想,他失血过多,这算是回光返照吗?

嘴角无意识牵起,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脸。

“哥?”冯浪轻轻的唤了一声,沈钰捧着他脸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十指用力,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眼前的人头上流血,嘴角牵起,好像很高兴。

“你终于来了?”冯浪的眼神迷离,脑子早就一片混沌了。

这句话好像扯断了沈钰的某条神经,他双目赤红,全身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看着冯浪的眼睛,努力扯出一个笑,将狂喜和悲痛诡异的融在一起。

他将冯浪的头抵在他肩上,手重重搓着他的头发,将他困在自己怀里。实则自己也依偎在冯浪肩头,拼命压抑内心的失控。

“哥,带你回家…哥带你回家…”

冯浪早就昏过去,那滴落在眼下的泪,也化成雨水滑下,再次错过了。

那个四四方方的天地,从前像笼子一样罩住沈钰,现在又因为冯浪的存在,变成了寄托温暖的地方。

就像漂泊的人想要安定,寂寞的人想要陪伴,人总在追逐自己没有的东西。

雪不用催,冬天到了,就下了。

没有人在夏天等雪,却有人四季守望,等一不归人。

——

黑车行驶入深山茂林之中,竹叶苍翠茂密,逐渐将黑车淹没,让黑点在绿色中迷失。

靠着车窗,沈钰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一片片竹叶划过车窗,俊逸的面庞被笼上一层薄薄的光,一半被黑暗吞没,有一种割裂诡异的美感。

理想和现实的割裂,像他的混蛋人生一样。

佛寺屹立在山顶之上,一堆石头土块将它高高托起,潦草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但是,再看看,还是有落脚的地方。

山路不好走,太阳从东边跑到西边,那座古塔还是的悬在头顶。明明近在眼前,却还是一直爬不到头,像海市蜃楼般不可抵达,却承载了人的无限幻想。

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地方,人们从四面奔走而来或为了一桩心愿,或为解一桩心结,而沈钰偏偏在众人之外又在众人之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一个老僧人忽的出现,衣衫褴褛,身后背着一个竹筐,看着像是采药回来。他的声音浑厚,带着庄重的慈悲。

“小庙残破,施主…为何而来?”

沈钰盯着忽然出现的僧人,灰色的衣服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他整颗心狠狠颤了颤,老人身上发着光,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敬畏。

视线交融,他静静站在原地,让老人将他剖开来看。他这一双眼睛骗过太多人,但这一次再也不用掩饰。

雨丝落到竹叶上,很快汇聚到一起,形成一颗颗水珠,拉着那抹绿色坠落,最后砸进泥土里。

……

他最终还是跪在了蒲团上,虔诚的闭上眼,拜了又拜,仿佛有说不尽的愿望,道不清的罪孽,但其实只是一个愿望,反反复复

这一生,他亏欠太多人,也有太多人亏欠他,记不清了,忘了,下辈子再说吧。

掉进了钱权色这个大染缸,谁又能干净的爬出来?

毒王给他上了枷锁,让金钱,权利激起贪婪,又让权利和暴力让他顺从。

时光太快,快到模糊了记忆,忘了十年前的他是什么样,但早在十年前,有那么一个人,被他深深刻进的骨头里,打断骨头连着筋。

还好,一段回忆,不止困住他一个人。

离开前,留下了一叠厚厚的钞票。

——

稀薄的光从小床里照进来,轻轻洒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沈钰伸出手,遮住挡在男人眼前的光,半个身子藏在黑暗里。

周围晦暗不明,沈钰黑亮的眼里藏着疲惫,浑身散发出一股甜薄荷的味道,有点呛人。

冯浪在自己的梦里颠沛流离,时常迷糊睁开眼就看到沈钰默默拉着他的手发呆,那双手不轻不重的碾过他手上的茧。

那是常年拿枪,练出来的,和沈钰的一样。

那双黑亮的眼时而盛满沉默,静静描摹着冯浪的眉眼,有时候看的出神,手不自觉伸过去,又踌躇不前,又有时是一股哀怨和自责。

心里像是熬了一锅极苦的中药,又烫,又涩,又苦,难受的厉害。但眼睛干涩,什么都流不出来。

但冯浪不懂,想杀他,为什么又要救他?自己于他而言又是什么?

警察和毒枭,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但沈钰这个内地最大的毒王,却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将他拉出死门。

撒旦,也会做善事吗?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自己的企业被暂时查封,资金也被冻结,

一堆的事。沈钰有些木然的看着上面的消息,眼里慢慢燃起一团火,还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猛地抬头,瞪着赤眼的看着冯浪,无声的裂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腾的站起来,黑漆漆的眼里满是冰冷,干涩的眼里掉不出一滴泪。

“他要是跑掉了,我就把你们都刨了,去零售。”

说完,带着一大半的人走了。

半晌,昏迷不醒的冯浪腾的睁开眼,眼神清醒。

……

曾经冯浪有个家,其实就是个破败的铁房子,雨天漏水,冬天漏风。

后来他遇见一个人,房子被修好了,他的灵魂再也不用流浪。

可惜人走了,家也不记得在哪了。

——

沈钰走了一个星期,最后带着满身血腥回来,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送去零售。”

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他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忽视身后的哀嚎声。

大门开在那,谁让你们跑回来呢。

他来到一个破旧的铁房子前,推开门,空荡荡的。灰尘轻飘飘的飞进口鼻里,他贪婪的扫视着周围,像是要印在脑子里。

“阿刀,好了吗?”

房屋周围倒满汽油,只差一根火柴,就能升起一团大火。阿刀看着沈钰,点了点头。

火光满天,沈钰就站在他面前几米的位置,点了一根烟,静静的抽着。

是冯浪以前最喜欢的那口,又浓又劲。

“倒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烧死我?”

阿刀愣了一下,半晌摇摇头,沈钰看着他没说话,眼神淡漠。

“我记得你平时不喜欢浓烟。”他认得,冯浪平时就喜欢这口。

“偶尔也想换换口味。”沈钰深深吸了一口,将半截烟扔进火力,他扯扯嘴角说。

“不过,确实不好抽。”

他拿出手机,递给阿刀。

是一辆车翻落山崖的视频,看到车牌号,是他弟,荼毒的。

“阿刀,是人是鬼我分的清楚,不需要你插手。”

庆幸你刚刚的话,不然这屋子里还得再搭上一个人。

“我给他用的最好的药,不用谢。”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要是挡我的路,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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