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刺

茶楼的灯，彻夜未灭。

然而，醒来的人，却只有一个。

林轻语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长榻上的楚南歌——他仍在沉睡，呼吸平稳，眉间隐约有一抹暗红色的光晕闪动。

赵不疑还倒在地上，睡得极沉。

温折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林轻语坐起身，揉了揉额头，心口仍有压抑的沉重感。昨晚的血眼童子……到底是什么？

她伸手探了探楚南歌的额头——冰凉。可那股尸气，却在他体内愈发浓烈，像是某种封印松动后涌出的潮水。

不能再拖了。

她必须找个办法稳住楚南歌的状态，否则——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步伐极轻，没有带起半点声响。

林轻语一怔：“李冥舟？”

来人一袭黑色劲装，背负长刀，眼神冷得像刀锋。他是镇尸司直属特别行动员，也是灵隐市最危险的执行者之一。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到长榻旁，俯视着沉睡的楚南歌。

“让开。”李冥舟的声音低沉，像是石块在水底碾过。

林轻语眉头一皱：“你想做什么？”

“杀他。”他答得干脆，没有半分犹豫，“趁他还没完全觉醒尸王血脉。”

林轻语眼神一冷，立刻挡在楚南歌身前：“你疯了吗？！”

“你知道他是什么吗？”李冥舟的目光犀利得几乎要穿透她，“昨晚血眼童子出现，是冲着他来的。他一旦完全苏醒，你挡得住他？镇尸司也挡不住！”

“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林轻语声音陡然拔高，“我不会让你动他。”

李冥舟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真以为你护得住？林轻语，你太天真了。”

他忽然出手，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

刀光一闪——直取楚南歌的咽喉！

林轻语几乎是本能地掷出一枚金符，符纸在空中爆燃成金色的护壁，将刀锋硬生生挡下。火光迸溅中，她的手臂被震得发麻。

“你敢挡我？”李冥舟低吼。

“我说了，他是我的人！”林轻语猛地反手抽出灵匕，寒光逼人，直指李冥舟的心口。

两人气息骤然交错，空气像被绷紧的弦，随时会断裂。

李冥舟眯起眼：“林轻语，你这是在背叛镇尸司。”

“如果杀一个还没犯错的人就是忠诚，那我宁愿背叛。”林轻语咬牙，声音冷得近乎颤抖。

李冥舟盯着她好几秒，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他的心跳——已经不是人的节奏了。”

他忽然伸出手，指向楚南歌的胸口，“你自己听——”

林轻语犹豫了一瞬，还是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楚南歌的胸膛。

——咚。咚。咚咚。咚——

那不是人类的心跳，而像是远古深渊里巨兽的鼓点。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尸气的涌动，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震颤。

林轻语的指尖微微发凉。她明白李冥舟说的没错——楚南歌的确正在加速觉醒。

可她仍摇了摇头：“不管他是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稳住他，不会让他走到那一步。”

“你拦不住。”李冥舟的声音比夜还冷。

下一秒，他猛然欺身上前，长刀翻转，刀尖带着森冷的杀意，再次刺向楚南歌！

林轻语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去，整个人挡在楚南歌身前——

刀锋划破她肩头，血瞬间浸透了衣襟。

可她死死抓住刀刃，哪怕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也没有松手。

“林轻语——！”李冥舟怒喝。

“你要杀他，先杀我！”林轻语的声音嘶哑而坚定。

两人对峙的瞬间，长榻上的楚南歌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缓缓睁开眼，幽红色的光在瞳孔深处闪烁——像是沉睡的猛兽被惊醒。

“……谁，在动我的人？”

那一刻，空气骤然凝固。

尸气从楚南歌的身体中汹涌而出，像无形的潮水，将李冥舟和林轻语同时逼退数步。

李冥舟下意识握紧刀柄，却感觉手臂在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本能的压制。

这是捕食者对猎物的天然支配。

楚南歌慢慢坐起，目光冷冷落在李冥舟身上。

“你想杀我？”

李冥舟没有否认，只是抬起刀，与他对视。

“为了人界，我不得不杀你。”

楚南歌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冰冷：“那就试试看。”

林轻语立刻站在楚南歌和李冥舟之间，眼神凌厉：“够了！李冥舟，如果你今天动他一步，我跟你不死不休！”

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然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深沉的钟鸣，打破了这一瞬的僵局——

——咚。

那是灵隐市午夜的封界钟声。

钟声之下，街道上忽然掀起一阵莫名的阴风。远处，有诡异的低语声在雾中响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窗纸上轻敲。

李冥舟脸色一沉，收回了刀。

“你最好祈祷，你能一直压得住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雾中。

林轻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抹去额角的冷汗。

她低头看向楚南歌：“你……没事吧？”

楚南歌盯着她受伤的肩膀，声音低沉：“你不该替我挡。”

林轻语微微一笑：“不替你挡，谁替你？”

楚南歌沉默了几秒，目光深邃得像夜色——他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把命都押在他身上了。

可他也明白，李冥舟说的并非全是危言耸听。

体内的那股力量……越来越难以驯服了。

而远处雾色深处，那道钟声再次响起，仿佛在提醒——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