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雨水从雾气中渗出,拍在灵隐市的青石街上,像无数急促的心跳。
茶楼外的风声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低吟——那不是风,而是某种被唤醒的古老存在的呼吸。
林轻语紧紧攥着楚南歌的手臂,直到确认他心口的那枚血色印记彻底隐去,才缓缓松开。
可还没等她开口,胸口的玉符却猛然一震,直接裂开一道细纹。
“……不妙。”林轻语低声。
“发生什么了?”楚南歌察觉她脸色的变化。
林轻语抿了抿唇:“是我家——林氏祖宅传来的急信。那是灵符世家的核心重地,不会无缘无故发信……除非——”
她话音戛然而止。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透过虚空传来,像是在她的灵魂深处轻轻敲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生死簿”震动**的预兆。
生死簿——林家先祖以“魂契”守护的至宝,记载着整个灵隐市灵魂去留、寿元长短,以及一切不该存在于阳世的名字。
它一旦震动,就意味着生与死的秩序被撕裂。
“南歌,我得马上回去。”林轻语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我陪你。”楚南歌脱口而出。
林轻语微怔,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好,但到了祖宅,不要乱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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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祖宅位于灵隐市西郊,背靠苍松岭。青砖灰瓦、石狮盘踞,院门上挂着早已褪色的“林府”木匾。
夜色中,这座宅子像一只蜷伏在山脚的老兽,静默而阴沉。
刚踏入院门,一股森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是纯粹的死意,却混杂着一种奇异的灵息,好似活人与死者同时呼吸在这片土地上。
“站住!”
院内走出两名白衣守符人,手执长灯,灯火在雨雾中摇晃。看到林轻语,他们微微躬身。
“二小姐,家主在‘地魂堂’等您。”
林轻语的脸色更沉,拉着楚南歌径直穿过前院、侧廊,来到祖宅深处的地魂堂。
地魂堂重门紧闭,门上贴着整整九张镇魂符,每一张都隐隐透着金线光芒。
可此刻,那些符箓全都在颤抖,有的甚至已经烧焦发黑。
推门而入——
堂中央,一座黑檀长案上摆着一卷古旧厚册,封皮暗红如血,书脊处嵌着一块墨玉牌,刻着三个篆字:
> 生死簿。
此刻,整本生死簿正剧烈颤动,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里面挣扎,企图将某些名字撕掉、改写。
堂中已有三名林家长老盘膝坐镇,额头渗汗,双手死死按在簿上,口中默诵镇魂咒。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林轻语进来,急声道:“轻语,你总算回来了!生死簿自辰时起异动,已有五位守簿人魂息被反噬!”
林轻语迅速走到长案前,抬手触摸封皮。
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指钻入骨髓——
那是来自冥界的牵引力,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拖进那本书中。
“有人……在篡改生死。”林轻语咬紧牙关,“而且是大范围的。”
楚南歌目光一凝,绕到案旁,看向那摊开的书页。
在那一页上,整整一列人的名字正迅速褪色、模糊,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这些名字……都是灵隐市的人。”楚南歌低声道。
林轻语点头,指尖微颤:“一旦名字被抹掉,这些人的魂籍就会消失,阳间找不到,阴间也不会收录——他们会以一种……‘行尸’的状态徘徊人世。”
“这事是谁能做到?”楚南歌问。
“普通的邪修不可能。”林轻语深吸一口气,“只有极少数掌握尸界执笔权的存在……比如,尸王。”
楚南歌眸光微敛,想到了刚才消失的蚩炎尸影。
难道……它已经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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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生死簿的簿面忽然像水面一样荡起涟漪,一支血色笔影从书页深处浮现出来,笔锋上带着粘稠的血滴。
那支笔自动在簿页上划过,留下一行鲜红篆字——
> 【楚南歌】。
林轻语脸色瞬间煞白,猛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阵冰冷的虚影。
楚南歌也怔住了。
这意味着,他的生死簿记录被直接改写——
换句话说,他被判定为“应死之人”。
“退开!”林轻语低喝。
她一把抽出腰间的赤金判官笔,笔尖在虚空疾画,凝成一枚墨金色的“封”字,狠狠按在那支血色笔影上。
轰——
整个地魂堂剧烈震动,灯火同时熄灭,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楚南歌听见周围响起低沉的嘶吼,像是无数怨魂同时在耳边咆哮。
“护住你的心神!”林轻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下一秒,一道金光爆开,驱散了堂中的黑雾。
长案上的生死簿已经合拢,封皮泛着微弱的光,暂时恢复了平静。
可林轻语的额角却全是冷汗,握着判官笔的手微微发抖。
“……暂时压制住了。”她长吐一口气,看向楚南歌,“可你的名字,已经被写入‘应死’页。以后,每次生死簿异动,你都会是第一个被牵引的人。”
楚南歌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不是它盯上了林家,而是——它在借林家的生死簿,来找我。”
林轻语咬唇点头。
“蚩炎,或者其他更高位的尸界存在,已经开始动用规则来削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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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家长老的制符封锁下,生死簿终于被重新安置进地魂堂的密柜。
林轻语带着楚南歌走出祖宅,夜雨依旧淅淅沥沥。
“今晚之后,祖宅可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林轻语语气有些沉重,“而你……恐怕已经没有退路。”
楚南歌望着雨幕,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从踏进灵隐市那天起,就没想过能退。”
林轻语侧过头,看着他湿漉漉的侧脸,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担忧,又莫名地安心。
因为她很清楚,楚南歌不是那种会在阴影前退缩的人。
“南歌,”她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被写进应死之页——”
楚南歌打断了她:“别说这种话。”
两人对视一瞬,林轻语终究没有继续。
可在她心底,生死簿的那道血色笔影,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它不会就此罢手。
而楚南歌的名字,也已经被推到了生死交界的悬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