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林砚秋当年被人诬陷,绑在刑柱上时的模样。少年穿着单薄的囚衣,背上全是鞭痕,却还是仰着头,目光清亮地望着他:“苏无眠,你信我。”
就是那一眼,让他彻底堕入魔道。
他要变强,强到能撕碎所有加诸在林砚秋身上的恶意,强到能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动他一根头发。所以他练了这鬼术,断了七情六欲的门槛他跨不过,便心甘情愿地受这反噬之苦——只要能护着那人安稳,这点痛算什么?
可现在,痛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捏碎厉鬼的魂魄,能冻结江河湖海,却再也碰不到林砚秋的指尖了。当年少年塞给他的野山楂,酸甜的滋味还留在舌尖,如今却被冰毒泡得只剩苦涩。
“咳……”喉间涌上的腥甜没能忍住,黑血溅在窗台上,蚀出小小的坑洞。苏无眠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指腹触到一片冰凉,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泪水刚滑到脸颊,就被冻成了细小的冰珠,又被体温融化,混着冷汗往下淌。
殿外传来鬼差小心翼翼的禀报声:“主上,人间传来消息,林公子……遇袭了。”
“轰——”
苏无眠体内的冰毒瞬间炸开。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寒风,窗棂应声而裂。原本残存的平静被彻底撕碎,眼底翻涌着冰与火的戾气,指尖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空气都被冻得发出噼啪的脆响。
“谁?”
一个字,带着足以冻结魂魄的寒意。鬼差在殿外抖得像筛糠,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前几日逃入人间的血煞鬼,已、已被属下们拦截……林公子只是受了点轻伤……”
“轻伤?”苏无眠低笑一声,笑声里淬着毒。他一步踏出内殿,冰毒随着他的脚步在地面炸开,所过之处,石砖尽数冻结,又被毒蚀得粉碎。他甚至能想象出林砚秋皱眉忍痛的模样——那人向来怕疼,小时候擦破点皮都要龇牙咧嘴半天。
“备阵。”苏无眠的声音冷得像玄铁,“本尊要去人间。”
鬼差大惊:“主上,您的反噬还没……”
“闭嘴。”
苏无眠的身影已消失在殿门处。玄色长袍掠过之处,冰毒交织成一道残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却又在某个瞬间,悄然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冰毒在体内横冲直撞,每走一步都像踩着烧红的刀刃。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砚秋不能有事。
这个念头像一道光,劈开了冰毒织就的黑暗。他想起少年当年朝他跑来时,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想起他写字时,专注地抿着唇的模样;想起他说“苏无眠,等我长大了,就换我护着你”。
如今,该他来护着他了。
哪怕体内的冰毒正在啃噬他的神智,哪怕每一步都可能让他栽倒在地,哪怕见到那人时,自己这副鬼样子会吓到他。
苏无眠的身影消失在鬼都的边界,留下一路冻结又腐蚀的痕迹。他的呼吸带着血沫的腥气,视线因剧痛而模糊,却死死盯着前方人间的方向。
林砚秋,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等太久了。
冰毒仍在肆虐,可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却在想着那个人的时候,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滚烫的暖意。这暖意很快就被冰毒扑灭,只留下更甚的疼痛,却让他的脚步,愈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