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林砚秋的字画铺后园种着株老梅，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过墙头。苏无眠坐在石阶上，看着林砚秋蹲在园角翻土，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点泥，却一点不显得狼狈。

“过来。”林砚秋扬了扬手里的小铲子，阳光落在他发梢，晃得苏无眠眼晕。他起身走过去时，脚步还有些虚浮——反噬的余痛像附骨之疽，稍动一动就隐隐作痛，可看着林砚秋的笑脸，这点痛竟像被温水泡过，淡得几乎抓不住。

“你看这土，得松三遍才能种兰草。”林砚秋用铲子敲了敲地面，土块簌簌往下掉，“就像你那身子，急不来，得慢慢养。”

苏无眠没接话，只是蹲下身帮他扶着花苗。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时，冰碴子在土里融出细小的坑，林砚秋却像没看见，反而把更多的土往他手边推了推：“多沾点地气，对你好。”

他总说些没根据的话，却又说得无比认真。苏无眠想起当年在破庙，林砚秋也是这样，把唯一的窝窝头掰给他，说“吃了这个，伤好得快”。那时他信了，现在也信。

花苗栽好时，林砚秋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掌心。是块温润的玉佩，刻着半片流云，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这是……”苏无眠指尖一颤。他认得这玉佩，是当年两人在市集上买的，本是一对，他那半片在入魔道时碎了。

“我找玉雕师傅补了三年。”林砚秋挠了挠头，耳尖发红，“他说碎玉难圆，只能把你的半片刻进我的里……你别嫌弃。”

玉佩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冰毒像是被这暖意烫得缩了缩，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苏无眠握紧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半片流云，忽然把林砚秋拽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怕身上的寒气冻着他，可林砚秋却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不怕冷的猫：“怎么了？”

“没什么。”苏无眠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淡淡的墨香，“就是觉得……像在做梦。”

这些年在鬼都，他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梦里林砚秋还在，破庙的火堆还暖，可每次伸手去抓，摸到的都是刺骨的冰。如今怀里的人温热柔软，连呼吸都带着活气，他却怕这又是冰毒作祟的幻觉。

“疼吗？”林砚秋忽然问，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后心。那里的毒纹最深，像朵狰狞的花，每次反噬都从这里先炸开。

苏无眠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