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合拢后,风铃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颤。
江晚站在屋檐下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指腹摩挲着那张五毛纸币——纸质粗糙,却像藏着火星,烫得她皮肤发疼。
沈丘把吸管咬得咯吱响,侧头看她:“你脸色不对,真被帅傻了?”
江晚没答,只把纸币对折、再对折,折成一粒小小的方胜,攥进掌心。
掌纹被压得发白,像一道秘密的封印。“沈丘,”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先回教室。”
沈丘挑了挑眉,目光在她收紧的指节上停了一秒,终究没问。
“行,可乐给你冰着。”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转身,鞋底踏过银杏叶,沙沙声渐远。江晚却没动。
阳光在檐角碎成金粉,落在她睫毛上,像一场无声的落雪。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玻璃门内,顾深正在整理柜台。
动作极慢,像在数每一道木纹。
忽然,他抬眼,隔着一层反光的玻璃,与江晚视线相撞。
那一瞬,蝉鸣、尘埃、风铃,统统静止。
江晚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像冰湖裂开的细纹,又迅速被低垂的睫毛盖住。她推门,风铃叮铃——
比第一次更清脆,像谁的心跳失了节奏。
“顾深。”
江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清晰,“你缺多少学费?”顾深的手指停在收银机的按键上。
指节泛白,像被冻住的骨枝。
半晌,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凉:“江同学,这是新的同情方式?”
江晚没笑,只把折好的五毛纸币放在柜台,推到扫码枪旁。
“不是同情。”
她直视他,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是投资。”顾深垂眸,目光落在那粒小小的方胜上。
纸币的边角微微翘起,露出铅笔写的“江晚”二字。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什么投资?”
江晚指尖在玻璃台面敲了一下,像敲一枚即将引爆的雷。
“投资未来的首富。”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呵气,“但利息要翻倍。”顾深忽然伸手,指尖压住那粒方胜。
掌心的薄茧擦过纸币,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如果……我失败了呢?”
江晚歪了歪头,耳钉闪出一点冷光。
“那就当我买了个教训。”
她俯身,声音近得能拂动他睫毛,“——但我从不买输。”玻璃门外,一阵风掠过,银杏叶撞在门板上,轻得像吻。
顾深指节收紧,纸币边缘在他指腹割出一道白痕。
他抬眼,眼底终于露出一点真切的、少年人的困惑与倔强。
“为什么是我?”
江晚直起身,阳光从背后涌进来,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笑了一下,声音散在风里:
“因为——”
“只有你知道,五毛钱有多重。”门再次合上时,风铃晃了很久。
顾深低头,把那张折得方正的纸币展平。
“江晚”两个字被汗水晕开一点,像一小朵墨色的花。
他把它放进收银机最底层的抽屉,和另一张旧纸币并排放在一起。
两张五毛,一枚崭新的,一枚边缘磨得发白。
他指尖在旧的那张上停了一秒——
那里,铅笔痕迹已被摩挲得几乎看不见,却仍固执地留着两个字:
“江晚”。窗外,江晚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她没回头,却抬起手,背对他晃了晃。
像告别,又像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