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的手指深深抠进墙面，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苔藓上。那些荧光植物像是感应到什么，缓缓蠕动起来，将血迹吞噬得干干净净。

她抬头看向前方，一条幽深的通道在她眼前延展，墙壁上缠绕着粗壮的藤蔓，藤叶边缘闪烁着诡异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果实混合着某种花香，让人胸口发闷。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急促而凌乱。

“别进去！”顾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杨婉兮没有回头。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灌输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她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前，指尖划过屏幕；看见顾南枫被固定在实验椅上，身上插满导管；看见苏璃躺在隔壁病房，手臂上刻着和她相同的编号……

“你不是真实的……”顾南枫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我们都不真实。”

杨婉兮终于停下脚步。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额头沁出汗珠，脖颈处的青筋暴起，胸口的嫩芽图腾微微发光。那抹绿意让她想起地铁站那天，他抱着一个女人，女人手腕上也有同样的图案。

“你是G-07。”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很轻，“是失败品。”

顾南枫的脸色变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眼神中闪过痛苦。藤蔓在他脚下缓缓生长，却始终没有靠近杨婉兮。

“你记得那个女人吗？”他忽然开口，“五年前，地铁站里，我抱着的人。”

杨婉兮瞳孔一缩。记忆如碎片般闪现——她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和她一模一样。

“你杀了她。”她说，“为了救我。”

“不。”顾南枫摇头，声音有些发抖，“我是为了唤醒你。”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研究所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墙壁上的藤蔓剧烈晃动，几片发光的叶子脱落，飘落在地上化作黑色液体。

系统的声音在杨婉兮脑海中响起：“主研人格唤醒进度：37%。是否继续？”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声音。手指摸向腰间，冰冷的注射器还插在那里。药剂已经注入血管，但她感觉自己正在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握着注射器、想要摧毁系统的杨婉兮，另一个是穿着白大褂、冷静记录数据的“研究员”。

“你曾经设计我的基因序列。”顾南枫忽然说，“每一个碱基对，都是你决定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杨婉兮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这不是真的。”她摇头，但眼前浮现出全息投影的画面：她坐在实验室里，面前是无数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躺着一个和她容貌相同的女孩。顾南枫就在最中间的那个舱体里，胸口插着一根连接线。

“这是春种计划的A-02项目。”画外音响起，“目标：创造完美样本。”

杨婉兮猛地闭上眼。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崩塌，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要把她拽入某个深渊。

“你不是程序。”顾南枫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不是实验品。”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手掌贴上她的脸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惊人。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挣扎，又像是决绝。

“去找樱花。”他说，“那里藏着一切的答案。”

杨婉兮正要开口，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她猛然回头，看到墙角的培养舱自动打开，一个女人躺在里面，面容安详，手臂上刻着和她相同的编号。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主研人格唤醒进度：68%。最终测试即将开始。”

顾南枫的手掌猛地收紧，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肤。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培养舱，喉结上下滚动。

“快走。”他说，“别让系统完成唤醒。”

杨婉兮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视线落在培养舱里的女人脸上，忽然发现那张脸在慢慢变化，渐渐变成了苏璃的模样。

记忆再次翻涌——她看见苏璃把注射器塞给她，说“去找顾南枫”；看见冷冻舱炸裂时苏璃的身体被藤蔓缠绕升起；看见屏幕上那个自称“春种计划主研”的自己……

“我才是实验品。”她喃喃道。

“不。”顾南枫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是创造者。”

杨婉兮抬头看他，眼底泛起一丝猩红。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流动。瞳孔中的樱花图案越来越清晰，最后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眸。

“如果我是创造者……”她轻轻地说，“那你是什么？”

顾南枫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依然紧紧抓着她。

“我是你的修正器。”他说，“也是……唯一变量。”

研究所深处的轰鸣声更响了。墙壁上的藤蔓开始疯长，有的缠绕住天花板，有的垂落下来触碰地面。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味更浓了，还夹杂着某种金属烧焦的气息。

“最终测试即将开始。”系统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请前往樱花区域。”

杨婉兮忽然笑了。笑容很浅，却带着几分讽刺。

“你知道樱花在哪里。”她说，“带我去。”

顾南枫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

他们沿着通道继续前行，越往深处，藤蔓越多，几乎将整条路堵死。偶尔能看到墙上渗出黑色液体，组成一些看不懂的符号。空气中那种混合着腐烂与清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你为什么帮我？”杨婉兮突然问。

顾南枫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

“因为你是唯一让我心动的意外。”他说。

杨婉兮没再说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注射器的边缘，感觉指尖有些发麻。

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金属门，门上刻着一朵樱花的图案。当他们的身影靠近时，门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四周布满了发光的植物。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根藤蔓，像是某种巨大的神经网络。大厅中央，一朵巨大的樱花悬浮在半空，花瓣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系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欢迎回来，主研。”

杨婉兮走进大厅，瞳孔中的樱花图案与半空中的花朵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闪光。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