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的微光在废墟中忽明忽暗，映照顾南枫苍白的脸。他的手掌还插在杨婉兮腰间那支注射器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四周藤蔓断裂成焦黑状，像死去的蛇蜷缩着。
“杨婉兮……”
他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太阳穴。那里有个针眼，周围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的胸口嫩芽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几片绿叶无风自动，轻轻拂过她沾满灰烬的脸。
“你不能死。”他声音沙哑，“你说过要看我种的樱花盛开……”指尖划过她脖颈，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她手腕，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最后的温度。
系统残影在空中闪烁，数据流如血丝般蔓延。全息投影突然亮起，机械音冰冷响起：“主研人格上传完成，启动意识回传程序。”
顾南枫猛然抬头，藤蔓暴起，将那些数据线绞碎。嫩芽光芒暴涨，他的瞳孔染上一丝猩红：“别碰她！她是活人不是实验品！”
破碎的玻璃渣在他身后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淡淡的樱花香。
———
纯白空间里，无数面镜子环绕着杨婉兮。每面镜中都站着一个“她”。
穿白大褂的科学家正用手术刀划开培养舱的玻璃，末日女王装束的她手持匕首站在尸山血海中，学生制服的她抱着书本从图书馆走出，还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正在注射器中注入某种蓝色液体……
“哪个才是真实的我？”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出无数个回声。
镜中的自己开始说话。
“继续实验才能找到真相。”科学家形象推了推眼镜。
“我要守护在意的人。”杨婉兮握紧拳头。
“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绷带女人冷冷开口。
“你只是程序设定的产物。”学生装束的她露出讽刺的笑容。
空间开始崩塌，镜子一块块碎裂。杨婉兮被卷入漩涡，耳边全是争吵声。
“你是创造者！”
“不，你是实验体！”
“你该毁灭这一切！”
“你该重新开始！”
“杀了顾南枫！他是修正器！”
“救他！他是唯一变量！”
她在混乱中坠落，直到看见一束光。
光中有个人影，背对着她。那身影熟悉得让她心跳加速。
“顾南枫？”她试探着喊。
身影缓缓转身，是顾南枫，却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樱花胸针。他朝她伸出手：“你终于来了。”
“你是真的吗？”她问。
“哪个才是真实，由你决定。”他微笑，“但如果你选择回去，可能会失去部分记忆。”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杨婉兮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浮现出樱花图案。她忽然想起很多画面：他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他们在樱花树下接吻，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他胸口的嫩芽在黑暗中为她照明……
“即使失去记忆，我也想回到他身边。”她说。
脚下出现透明的樱花台阶，每一步踏下，记忆就消失一些。当她走到尽头，顾南枫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
睫毛颤动，杨婉兮突然睁开眼。
顾南枫正低头看着她，眼里有压抑不住的狂喜。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痕，那是她昏迷时流出的。
“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婉兮眨眨眼，目光茫然地落在他脸上。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是谁？”她轻声问。
顾南枫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剧烈震颤。他手中的花瓣瞬间碳化，碎成灰烬落在两人之间。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
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通讯器突然响起。
“婉兮！婉兮！基地出事了！”林若雪的声音急促，“他们找到主脑位置了！苏辞他们被困在第七区，沈曜的部队遭到了突袭！”
顾南枫猛地站起身，将杨婉兮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嫩芽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她。
“没事的。”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会保护你。”
杨婉兮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南枫低头看她，喉结滚动。他弯腰亲了亲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了什么。
“走吧。”他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灰烬从天花板簌簌落下，顾南枫的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每一次搏动都像是要冲破胸腔。杨婉兮靠在他胸口，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
通讯器又响了，这次是沈曜的声音：“顾南枫，你那边情况如何？苏辞他们被困在第七区，敌方数量远超预期。”
他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杨婉兮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他怀里缩了缩。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真实得让他害怕。
“我需要支援。”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
“基地撑不了太久。”沈曜顿了顿，“你自己决定。”
顾南枫低头看她，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角。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抓着实验服的袖口，眼神倔强又迷茫。
废墟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嫩芽发出警告般的嗡鸣。黑暗中浮现出数个红点，那是追踪者的热感应装置。
杨婉兮忽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某个方向。她的眼神空洞却锐利，像是穿透了层层黑暗看到了什么。
“在那里。”她轻声说。
顾南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墙壁的裂痕后隐约露出一段数据线。嫩芽的光芒骤然增强，照亮了线缆末端连接的黑色装置——那是主脑的信号发射器。
藤蔓缠绕在周围形成屏障，嫩芽的根系开始向下延伸。顾南枫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你记得什么吗？”他问。
杨婉兮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胸前的布料。她的动作很轻，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远处传来爆炸声，震落更多碎石。通讯器里林若雪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被包围了！顾南枫，你那边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护得更紧。嫩芽的光芒笼罩着两人，在废墟中划开一片温暖的空间。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而此刻的寂静显得愈发珍贵。
杨婉兮的手指突然停住，在他胸口某处轻轻按压。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寻找什么。
顾南枫屏住呼吸。
她的嘴唇微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那声音太轻，混在废墟的风声里，他没能听清。
但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嫩芽的光芒剧烈闪烁，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蓝色光晕。
“杨婉兮……”他的声音沙哑。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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