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打开，杨婉兮的手还握在苏辞掌心里，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比常人要低。
实验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头顶的日光灯忽闪忽闪，投下晃动的阴影。
“你知道我是谁吗？”苏辞边走边问。
“你是我三年前失踪的队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你胸口疼得厉害吧？那是共生体留下的印记。”
她下意识按住胸口，嫩芽的跳动越来越频繁：“你到底是谁？”
“我曾经和你一样。”他的表情很平静，“但现在，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苏辞拉着她拐进旁边的一间房间，反手锁上门。
房间里堆满了老旧的实验器材，角落里放着一台显示屏泛红的电脑。他快步走到电脑前，插上一个U盘。
“这是什么？”她靠在门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证据。”他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关于你们项目的真相。”
屏幕亮起，一段段视频开始播放。杨婉兮看到自己躺在玻璃舱里，胸口插满藤蔓，脸上毫无生气。旁边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记录数据。
“这不是演习。”她的声音颤抖，“我们……是实验品？”
“你是G系列第9号执行者。”苏辞的声音低沉，“我是第8号。”
她后退一步，撞到了桌角。一瓶试剂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顾南枫呢？”她问。
苏辞的表情变了：“他是你们共生系统的控制端。”
“不可能！”她猛地摇头，“他一直在帮我！”
“他是在完成任务。”苏辞站起来，直视她的眼睛，“你们的任务，是清除所有失败品。”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胸口的嫩芽突然剧烈跳动，疼得她弯下腰。
“你必须做出选择。”苏辞握住她的肩膀，“继续被操控，还是看清真相。”
门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有人在试图撬门。
“没时间了。”他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等等。”她挣脱他的手，“我要回去找顾南枫。”
“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苏辞的眼神变得严厉，“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执行者。”
她愣住了。
“他知道你一旦觉醒，他就必须消失。”苏辞压低声音，“所以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拖延时间，让你无法完成任务。”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胸口像是被人用钝刀慢慢割开。
“不……不是这样的……”
“你感受不到吗？”苏辞抓住她的手腕，“你的痛，就是他的痛。如果他真的想救你，就不会让你一个人逃。”
她突然意识到，胸口的疼痛确实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强。
门外的撬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靠近。非常近。
门把手缓缓转动。
杨婉兮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门。
它，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杨婉兮知道，那个人是谁。
顾南枫。
他身上还带着伤，藤蔓在他周围盘旋，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来了。”苏辞冷冷地说。
“我答应过她。”顾南枫的目光扫过苏辞，落在杨婉兮身上，“我不会丢下她。”
“你还敢说这种话？”苏辞往前一步，“你明知道自己是控制系统的一部分，却还要误导她？”
“我没有误导她。”顾南枫的声音很轻，“我只是……想让她记得我。”
“记得你？”苏辞冷笑，“你只是在执行程序。”
杨婉兮看着两人对峙，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她扶住墙，咬紧牙关。
“够了。”她的声音很冷，“我不想听你们争来争去。我只想知道，到底谁在骗我。”
顾南枫看向她，眼神复杂。
“你愿意相信我吗？”他问。
“我怎么相信你？”她盯着他，“你说你是来救我的，可你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我不是。”他的声音很坚定，“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逃？”她的声音带着质问，“如果你真的是想救我，为什么不一起走？”
顾南枫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因为我知道，只有你能启动主控终端。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
“所以你就牺牲自己？”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我不疼？”
顾南枫的眼神软了下来：“你不会失去我。”
“可我已经失去了。”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从我醒来那天起，我就在不断失去。”
“现在，轮到我了。”他说。
“别说了。”她打断他，“我不想听。”
苏辞看着他们，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伸手按下电脑上的一个键。
警报声突然响起，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
“他们来了。”苏辞迅速拔出U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不行。”杨婉兮摇头，“我还没弄清楚你们到底是谁。”
“现在不是弄清楚的时候。”顾南枫抓住她的手腕，“快走。”
“放开我。”她挣扎，“我不会走，除非你们告诉我真相。”
顾南枫的手松了松，但没有完全放开。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眼神认真，“那就跟我来。”
他转身朝实验室深处走去。
杨婉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苏辞皱眉，也跟在后面。
三人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来到一间封闭的房间。
房间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后是一个操作台，上面放着几个文件夹。
顾南枫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
“这是你的档案。”他递给杨婉兮。
她接过，翻开。
里面详细记录了她的出生、训练、任务、失败、回收……
每一页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
“这不可能……”她的手微微发抖，“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顾南枫的声音很轻，“你不是自然出生的。你是被制造出来的。”
“那……那我之前的生活呢？我的记忆呢？”她抬头看他。
“都是被植入的。”他说，“但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是真的。”
“可我现在怎么办？”她的眼泪滑落，“我该相信谁？我该相信什么？”
“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顾南枫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不是失败品。你是唯一的成功案例。”
“什么意思？”
“因为你有感情。”他说，“其他人都只是程序。只有你，有了真正的情感。”
“所以……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她终于明白。
“是。”他的眼神坚定，“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创造奇迹。”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要帮你完成任务。”他说，“然后……带你回家。”
“家？”她苦笑，“我还有家吗？”
“有。”他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那里就是你的家。”
她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相信你。”她说。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武器。
“站住！”为首的命令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顾南枫迅速挡在杨婉兮面前，藤蔓从他脚下蔓延开来。
“快走。”他对她说。
“不要。”她摇头，“这次，我们一起。”
顾南枫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而立，面对敌人。
“你们以为能逃出去？”黑衣人冷笑，“你们不过是程序的一部分。”
“也许我们是。”顾南枫的声音冷静，“但程序也有自己的意志。”
他抬手，藤蔓如潮水般涌出，朝敌人扑去。
战斗爆发。
杨婉兮站在顾南枫身边，看着他与敌人搏斗。她的心跳加速，胸口的嫩芽跳动得更剧烈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关于自由的抗争。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
藤蔓回应她的召唤，从她脚下升起。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失败品。
她是希望。
黑衣人举着武器逼近，杨婉兮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胸口嫩芽跳动的节奏重叠。
藤蔓在她脚下微微颤动，像等待命令的士兵。
“你们逃不掉。”为首的人举起枪，“放弃抵抗。”
顾南枫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紧了拳头。藤蔓立刻向前蔓延，在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小心！”苏辞突然喊。
一道强光从天花板射下，照亮整个房间。紧接着，金属墙壁开始滑动，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
“他们在记录。”苏辞咬牙，“他们想看到结果。”
杨婉兮盯着那些摄像头，胸口一阵剧痛。她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逃跑，而是一场表演。
“那就让他们看清楚。”她低声说。
藤蔓猛然冲出，缠住最近两个黑衣人的脚踝。那人还没来得及开枪就摔倒在地。
顾南枫趁机冲上前，一把夺过武器。他动作干净利落，就像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
“往左！”他喊。
杨婉兮立刻转身，藤蔓随着她的视线扫向左侧。三个黑衣人被掀翻在地，撞上了操作台。
玻璃碎了一地。
“快走！”顾南枫抓住她的手腕。
他们冲出门，走廊里已经站满了更多黑衣人。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堵住了。”苏辞皱眉，“只能往上。”
他们跑向楼梯间，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杨婉兮的手臂。
她没停下。
一层、两层、三层……
越往上，空气越冷。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金属混着机油。
“顶楼。”顾南枫喘着气，“那里有出口。”
他们推开顶楼的门，风立刻扑面而来。夜色中，一架直升机悬停在不远处。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屋顶中央——一个巨大的发射井口，上面盖着厚重的金属盖。
“这是什么？”杨婉兮问。
“你任务的终点。”苏辞看着她，“也是起点。”
顾南枫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黑衣人追上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时间不多了。”苏辞走到发射井边，伸手按下旁边的按钮。
金属盖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透明的舱体。
“你必须进去。”顾南枫看着她。
“为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只有你能启动它。”他说，“这是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方式。”
“怎么结束？”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把真相送出去。”苏辞指着远处的直升机，“他们会接收信号，然后……”
“然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打断他。
顾南枫沉默了几秒：“我会想办法来找你。”
“我不信。”她摇头，“你们都在骗我。”
“这次不是。”他的眼神很认真，“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你。”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她盯着他，“你明明是控制端。”
“因为我还有任务。”他轻声说，“我要留下来，确保你能离开。”
“不。”她抓住他的衣服，“我不要一个人走。”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黑衣人已经到了门口。
“快决定。”苏辞催促。
顾南枫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像这个时刻该有的。
“相信我。”他说。
她的眼泪再次落下。
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走，他们都会死。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舱体。
门缓缓关闭。
她透过玻璃看着顾南枫，嘴唇颤抖：“你要来找我。”
他点头。
苏辞按下启动键。
舱体开始上升，速度越来越快。
她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完全看不见。
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被推力压进座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
她不是失败品。
她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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