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的意识渐渐恢复，身体像是被扔进冰水里泡过，又像是从高处坠落摔在钢板上。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光，耳边响起轻微的嗡鸣声。她试图动一动手指，却发现整个身体都被固定住了。
“别乱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偏头，看到顾南枫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专注。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似乎是在检查她的脉搏。
“你……”她刚开口，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顾南枫松开手，声音很轻，“我差点以为……”
他没说完，但杨婉兮听懂了。
她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真的分开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忘记了他是谁。
可现在，他就坐在这里，守着她。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终于能发出声音。
“你留下的信号。”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一直都在找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舱体升空后，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她错了。
“你还活着。”她低声说。
“你也是。”他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笑，却发现眼角有泪滑落。
顾南枫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动作很轻，像是怕她碎了一样。
“别哭了。”他说，“我不喜欢你哭。”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扇门。她想起很多事——他们在雪地里奔跑，在废墟中互相扶持，在樱花树下接吻……
那些画面像是被封印的记忆，此刻一股脑儿地涌出来，撞得她胸口生疼。
“我记得了。”她喃喃道，“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顾南枫的手停在她脸上，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你记起来多少？”他问。
“不多。”她摇头，“但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你醒了就好。”
她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在哪？”
“安全区。”他说，“是我和苏辞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苏辞？”她愣了一下，“他也来了？”
“嗯。”顾南枫点头，“还有其他人。”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其他人？”她下意识地问。
顾南枫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突然明白过来——她不是唯一一个重生的人。那些人……他们都还活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
“我没有做任何事。”他说，“是系统把你送来的。”
她皱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失败品。”顾南枫看着她，“你是唯一一个能启动‘春种计划’的人。系统把你送到这里，是因为它需要你。”
“它需要我做什么？”
“重启。”他说，“重启这个世界。”
她的心脏猛地收紧。
“所以，我必须完成任务？”她问。
“不。”顾南枫摇头，“你可以选择不做。”
“那你会怎么样？”她盯着他。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我会消失。”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你不能消失。”她说，“你答应过要找到我。”
“我找到了。”他说，“但我可能留不下来。”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不行。”她说，“你不许走。”
顾南枫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挣扎。
“你不是程序。”她说，“你是真实的。你不是来控制我的，你是来救我的。”
“可我确实是系统的一部分。”他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引导你完成任务。”
“那你为什么会在意我？”她问，“如果你只是程序，为什么会在我哭的时候心疼？为什么会为了保护我受伤？”
顾南枫没有说话。
“你骗不了我。”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是程序。你是真实的，就像我一样。”
他终于开口：“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就别走。”她说，“留下来，我们一起面对。”
他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出现动摇。
“你确定？”他问。
“确定。”她点头，“我不会再一个人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南枫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苏辞站在外面，神情严肃。
“情况有点不对。”他说，“基地外围发现不明信号。”
“什么信号？”顾南枫问。
“像是……另一组人的信号。”苏辞说，“他们也在找这个地方。”
顾南枫的表情变得凝重。
“看来我们的藏身之处保不住了。”他说。
“那就换个地方。”杨婉兮坐起身，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已经能站起来了。
“你确定能行动？”苏辞看着她。
“我没事。”她说，“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就没事。”
顾南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
三人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地下基地，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研究所。
“这里是哪？”杨婉兮问。
“第七区。”苏辞回答，“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找其他人。”顾南枫说，“我们必须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先找到他们。”
“然后呢？”她问。
“然后一起完成任务。”顾南枫看着她，“或者……一起逃。”
她笑了。
“我喜欢这个选项。”她说，“不过我更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顾南枫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那就走吧。”他说。
他们收拾好装备，准备离开基地。
临走前，杨婉兮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醒来的地方。
这里曾经是她的终点，现在却是她的起点。
她不是失败品。
她是希望。
他们沿着昏暗的通道往外走，空气里混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气味。杨婉兮走在中间，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坚定。
顾南枫走在她左侧，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的手一直搭在腰间的枪柄上，指节泛白。苏辞在前面带路，步伐稳健，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逃亡的生活节奏。
“还有多久能离开？”杨婉兮问。
“十分钟。”苏辞没有回头，“出口在废弃地铁站底下，我们得穿过去。”
“那边有人？”她皱眉。
“没人。”苏辞语气冷淡，“至少现在没有。”
顾南枫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她转头看他。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前方的拐角。那里有一扇半掩的铁门，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红光。
苏辞也停了下来，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杨婉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朵捕捉到细微的电流声，像是某种设备在运转。
“小心。”顾南枫低声说，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滑过。
他们缓缓靠近那扇门。顾南枫走在最前面，苏辞护在杨婉兮身侧。门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来回走动。
“里面至少两个人。”顾南枫低声说，“装备齐全。”
“不是我们的？”她问。
“不是。”苏辞回答。
杨婉兮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小刀。那是顾南枫早上悄悄塞给她的，说是防身用的。
“冲进去？”她低声问。
“不。”顾南枫摇头，“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先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贴着墙蹲下，门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信号就在这里消失，他们一定躲进来了。”
另一个声音回应：“搜仔细点，上面要的人还差一个。”
杨婉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说的……是我？”她嘴唇发干。
顾南枫没有回答，但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我们得绕过去。”苏辞说，“再往前走有条备用通道。”
“他们会发现。”顾南枫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红光，“我们已经暴露了。”
话音刚落，门内突然响起一声警报。
“发现入侵者！”机械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跑！”顾南枫一把拉住杨婉兮的手腕，带着她转身就冲。
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着他们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苏辞拔出手枪，边跑边回头射击。火光一闪，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快点！”他喊。
杨婉兮的腿开始发软，但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
他们穿过一扇破旧的防火门，眼前是一段向下的楼梯。灯光闪烁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下去！”顾南枫推了她一把。
她跌跌撞撞地往下跑，听到身后有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边！”苏辞冲向左边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
顾南枫掏出钥匙卡，刷了一下。
“滴——权限不足。”
“该死！”苏辞转身举枪，准备迎战。
杨婉兮急促地喘息，看着他们两人背对着她，挡在门前。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两个拖住他们，是吧？”她低声说。
没人回答。
但她知道她猜对了。
“不行。”她抓住顾南枫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来不及了。”他回头看着她，眼神坚定，“你先走，我们在地铁口汇合。”
“我不走！”她咬牙，“我不会丢下你！”
“听话。”他伸手抚过她的脸，“我不想你受伤。”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这样。”她哽咽，“别像上次一样。”
他顿了一下，轻声说：“这次我会回来。”
苏辞已经开枪，子弹击中了第一个冲下来的敌人。那人惨叫一声，摔下楼梯。
“快走！”顾南枫推开门，把她推进去。
她踉跄了几步，回头看到他的背影。
门在她面前缓缓关闭。
“顾南枫！”她扑上去，却被苏辞拉住。
“他让你走。”苏辞低声说，“你必须走。”
她挣扎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门外传来激烈的枪声。
她终于不再挣扎，任由苏辞拉着她往前跑。
他们穿过一段长长的隧道，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
“他真的会来吗？”她问。
苏辞没有回答。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如果他不来……”她低声说，“我就回去找他。”
苏辞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前方出现一缕光。
地铁口到了。
但他们谁都没有放松。
因为光的尽头，站着一群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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