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温叙言却还想再坚持一把,一个星期后他又回到班级上课,分班的原因,她来到新班级,刚进门,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沈砚舟立在那里,眉眼轮廓依旧分明,只是下颌线更利落了些,眼神沉得像积了雪的湖,望过来时,带着点说不清的距离。
“好巧,他也被分到了这个班级”温叙言在心里想着。
可能是每天吃抑郁药的缘故,温叙言上课时变得特别困,记忆力越来越差,一篇古文尽管她很努力,还是要背上好几天,慢慢的她的注意力也很不集中,大脑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身上的藤蔓缠的她呼不上气来
期中考试前一天,温叙言忘记吃药,半夜里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双手颤抖的在书包里翻找着药,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杯里的水却没有一滴,温叙言的左手紧紧的握着那个药片,突然她忍不住的抽泣,为了不吵醒室友,她尽可能的把抽涕的声音压的小一点,就这样,她一晚上没有睡,明明是漫长的夜,她在窄小的床铺躺着,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听到起床铃声。
第二天她在考场上只感到头晕恶心,状态比上次的更差,明明是安静的考场,她却感觉耳朵里传来刺耳的声响,这次尽管她努力想着眼前的题目,提起笔她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两个小时的语文考试时间,死神好像在她眼前把时间加速了一般,直到后面的同学小声的提醒她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她才回过神来,一瞬间她感觉眼前一黑,只看得见眼前大片空白的试卷,试卷再空,却没有她的心空。
离考试结束只剩十五分钟了,班主任突然进来了,走到她跟前,语气温柔的说“温叙言,你的家长在外面等你,你先提前离场吧”,班主任的话语在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没有做任何回应。
“叙言,你还好吗”班主任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我不去,我还没有答完题”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的可怕。
“叙言,先不写了,听话,快去”
温叙言的耳朵里不断涌进班主任劝她的话语。
班主任想伸手去拿她的试卷,温叙言反应过来发了疯的似的用手紧紧的压住桌子上的试卷,泪水无意识的滑落在试卷上面,考试上的同学异样的目光像针扎般朝她投来,最后她终于跑出了考场。
班主任跟着她跑到楼道里,轻轻的问她“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还是题目太难了”
“……”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休学通知下来那天,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递来杯热奶茶:“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她握着那杯奶茶,听着窗外的下课铃,突然想起沈砚舟说过“等你升级了请你喝珍珠奶茶”。走出办公楼时,奶茶已经凉透了,她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听见里面传来声轻响,像什么东西碎了,碎在了她的心里,她脚步沉重的回到教室,在同学们疑问的目光下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教室。
沈砚舟是在她退群前加的私微。他发来个问号,她回“休学了”,他的消息来得比秒针还快:“为什么?”温叙言盯着屏幕,突然不想撒谎,打字说“因为病了”,想了想,又补了句“抑郁症”。
那边沉默了五分钟,久到她以为手机卡了,才收到条新消息:“我奶奶也得过这个,后来每天去公园喂猫,现在好得能跳广场舞。”
温叙言抱着手机坐了整夜。天快亮时,她拉开窗帘,看见第一缕光落在对面楼的空调外机上,亮得像颗碎钻,她又想起了那个碎掉地上的女孩儿。
他开始每天给她发消息。有时是张刚画的素描,铅笔勾勒的猫趴在窗台上,尾巴卷成个问号,他说“这是我之前画的,现在都不能画那么好了”;有时是段15秒的钢琴视频,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得飞快,旋律像小溪流过石头。她说:“好厉害,你竟然会弹钢琴”温叙言翻遍相册,找出去年在漫展拍的cos照片——照片里的她戴着银色假发,眼角画着红色的泪痣,和镜子里那个内向腼腆的自己判若两人。她咬着唇发过去,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闪了七次,才收到他的回复:“这是从月亮上跑下来的吧。”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cos服,在月亮上追一只三条尾巴的猫。
温叙言走的那天给闺蜜买了杯奶茶,正好沈砚舟给他发来消息,她随口说“等病好了请你喝奶茶”,是在一个下雨的周末。沈砚舟秒回:“那我请你看《蜘蛛侠》,听说新出的那部超好看。”温叙言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上,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鬼脸,绿色的舌头吐得老长。
沈砚舟知道她割腕,是在她出院后的第三天。他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在拆手腕上的纱布,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咳嗽。“你六天没发动态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的声音带着点抖,“我问了班长,他说……”温叙言把手机拿远了点,听见他吸了下鼻子,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你的命,在你眼里就这般轻贱么?”沈砚舟的声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颤,责备里裹着疼惜。
“……”
“这世间有那么多有趣的、闪光的东西……”温叙言忽然开口,轻轻截断他的话。
“可我的天地,沈砚舟,从来只有一片黑,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
“可你为何偏要盯着那些暗角不放?”
“你的世界铺满阳光,便以为整个人间都是暖的。”
沈砚舟一时语塞。
她的声音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半分波澜:
“你闻过消毒水么?浓得让人反胃。那些药片吞下去,身体像吹了气似的胖起来。手背上的针孔密密麻麻,像爬满了丑陋的虫子。还有那些机器,转一圈就耗掉好多钱,还有副作用让我头晕恶心……我真的,太累了啊,沈砚舟。”
电话那边沈砚舟久久没有说话,久到温叙言以为电话挂掉了,沈砚舟的喉结狠狠滚了滚,指尖攥得发白,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消毒水的味道……我陪你一起闻,直到它散成窗外的风。那些针孔,我替你数着,数到最后一个结痂,就带你去看春天的新叶——它们刚冒头时,也带着怯生生的红。”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特别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胖起来也没关系,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我们一块一块慢慢吃,吃到你觉得自己轻盈得能被风吹起来为止。钱的事不用看,我这里有攒了很久的月光,还有往后的日子,够我们换很多个没有机器声的清晨。”
“你的世界黑,我就点一盏灯。一盏不够,就点成星子,缀满你看得见的地方。别把命看得轻,在我这里,它比春天所有的花加起来都重。”
“温叙言,我不允许你死”
从那以后,他每天晚上九点准时打来电话。讲物理老师的地中海发型,讲食堂新出的糖醋里脊太酸,讲他画素描时被猫踩了画纸。沈砚舟总是这样啰啰嗦嗦的,而温叙言就窝在被子里听,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像只小夜曲,在她耳边轻轻吹着,锁在她身上的铁链似乎松动了一些,从此以后他的声音成为了她的安眠药。
渐渐的她开始有了好转,她想学习,就开始背单词,把不会的物理题拍给他。他拍的视频总是很长,笔尖在白纸上沙沙的响“这个摩擦力要考虑动摩擦因数”,“你看这个电路图,其实就像水管分叉”。有次她问了道特别简单的题,他讲完突然说:“叙言,你进步好快啊。”温叙言盯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手腕上的疤痕有点痒。
陆景辞是在小区超市认识的。他是新来的收银员,大她五岁,总在她买酸奶时多送个吸管。温叙言在朋友圈发过一张和他的合照,配文写着“谢谢景辞哥的棒棒糖”。沈砚舟的消息很快就来了,只有个撇嘴的表情,红色的嘴巴撇成个月牙。
温叙言对着那个月牙笑了五分钟,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开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