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日常

获得了客卿身份和令牌，萧钰最初的日子过得堪称“模范”。

她每日深居简出，不是在五浑殿藏书阁翻阅典籍，便是待在自己的客卿殿内“静修”。面对诸位供奉，她礼仪周全，言辞客气，虽不卑不亢，却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那一身素白衣裙，遮眼的轻纱，以及大多数时间清冷平稳的语调，俨然一位沉静、神秘、甚至有些孤高的隐士形象。

光翎几次试图拉她去切磋，都被她以“初来乍到，需先熟悉环境，不便动武”为由，温言拒绝。降魔偶尔撞见她，她不是在湖边安静喂鱼，就是在树下凝神望天（虽然隔着纱），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无趣，真是无趣。”光翎撇撇嘴，对青鸾抱怨，“还以为来了个有意思的，结果比你还闷。”

青鸾冷冷瞥他一眼，未置一词，但心中也对萧钰这份过分的“安静”存有一丝疑虑，她的实力绝非表现出来的这般人畜无害。

然而，这种“静好”的表象，在萧钰于供奉殿住满三个月后，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是心思相对细腻（自认为）的光翎。某次他溜达到藏书楼，想找本偏僻的魂兽图鉴，却无意间瞥见萧钰正靠在窗边的软椅上，手里捧着的根本不是功法秘籍或大陆通史，而是一本封面花里胡哨、书名一看就知是市面上最流行的那种狗血爱情话本！

她看得似乎极为投入，指尖还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光翎好奇心大起，悄无声息地靠近，恰好听到她极轻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嫌弃语调嘟囔了一句：“……这写的什么蠢东西，男主脑子是被泰坦巨猿坐过吗？还有女主她是有受虐倾向吗？放着温柔深情的男二不要，非要去找虐……”

光翎：“？？？”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那个平日里清冷出尘、说话都带着冰碴子味的萧钰客卿，居然在看这种书？还吐槽得如此……接地气？

或许是光翎的视线太过灼热，萧钰突然警觉，猛地合上书，瞬间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冷淡道：“光翎供奉有事？”

光翎眨巴着冰蓝色的眼睛，凑过去：“你看什么呢？分享一下呗？”

萧钰面不改色地将话本塞进一堆正经书册下面，语气毫无起伏：“一些杂学孤本，不足为道。光翎供奉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说完，起身，离开，步伐依旧优雅从容。

但光翎确信自己没看错，她耳根似乎有点红。

自此，光翎就留了心。渐渐地，他发现这位客卿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乖”。

比如，某次雄狮斗萝又在吹嘘自己当年如何一拳轰飞一头万年魂兽的英勇事迹，唾沫横飞，众人（主要是不堪其扰的青鸾和千钧）勉强听着。萧钰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直到雄狮说到激动处，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差点溅到她身上。

她动作极快地避过，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用那种依旧清泠，但莫名带上了几分尖锐诚恳的语调说：“雄狮供奉果然威猛，不仅拳头厉害，唾沫星子的杀伤力也堪比魂技了，瞧这茶杯飞得，比您刚才描述的那头魂兽还利索。”

雄狮：“……”

众人：“……”

大殿内一片死寂。降魔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光翎直接扭过头去噗嗤出声。

雄狮斗罗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偏偏对方语气听起来毫无嘲讽之意，甚至眼神（透过眼纱）都显得很“真诚”，让他发作不得，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又比如，一次关于魂师战术的讨论中，青鸾斗罗提出一个颇为激进的观点，降魔表示质疑，两人争论起来。萧钰起初只是听着，直到青鸾用他特有的冷峻语调强调“绝对的速度便是绝对的防御”时，她忽然幽幽插了一句：“哦？那青鸾供奉下次遇到绝对的力量型对手，比如浩天锤那种，是打算靠速度绕着他飞，把他绕晕然后赢吗？听起来挺省魂力的，就是有点费腿。”

青鸾斗逻冰冷的视线瞬间钉在她身上，周围温度骤降。

萧钰淡定地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仿佛刚才那句能把人噎死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降魔也听到了，扛着盘龙棍凑过来，一脸惊奇：“哥，你听见没？她嘴好毒啊！不过说得还挺，哈哈哈！

千钧在一旁无奈摇头。

这类事件发生的频率逐渐增高。她依旧完成客卿的“职责”，该治疗治疗，该出现出现，但那张嘴里偶尔蹦出的话，总能精准地戳中某个倒霉供奉的肺管子，偏偏她又总是一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无辜模样（虽然戴着面纱看不太清表情），让人恨得牙痒痒又不好真的跟她计较。

尤其是和、降魔这两个本来就不太着调的混在一起时，这种倾向尤为明显。有时甚至能看到她和光翎凑在一起，对着降魔新琢磨出来的棍法指指点点，一个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说着“这招破绽大得能跑马车”，另一个疯狂点头补刀“就是就是，我闭着眼都能戳中你腰眼”，气得降魔哇哇大叫，追着两人打。

千岛流高居座上，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他并未干涉，反而觉得这样的供奉殿，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机？

终于，在又一次“无意间”把雄狮斗萝怼得差点暴走，并“不小心”用冰锥把光令羽的箭矢冻在半空后，萧钰觉得自己那“安静乖巧”的伪装快要绷不住了，再待下去怕是真要原形毕露。

于是，她向千道流报备了一声，拿到了出城的许可。

“在殿内待得闷，想出去走走，领略一下斗萝大陆的风土人情。”她给出的理由无可挑剔，表情管理也重新上线，恢复了清冷客卿的模样。

千道刘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但并未点破，准了。

拿着令牌，五浑城高大的城门，感受着城外自由（虽然也没人限制她自由）的空气，萧钰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装了几个月的淑女，差点没给她憋出内伤。

——还是出来溜达溜达，找点乐子比较适合她。

她掂了掂手金色令牌，唇角勾起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狡黠和跃跃欲试的弧度。

斗萝大陆，她萧钰，总算可以稍微“真实”一点地来逛逛了。至于武魂殿供奉们那边……嗯，回去再继续装吧，能装多久是多，实在不行就摊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