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柔和的晨光透过冰雕窗棂,给冰冷的宫殿带来一丝暖意。降魔惦记着他那被五哥冻成冰坨的房子,一大早就溜达了过来,想看看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热闹可看。
他刚走到光翎寝宫门口那一片依旧残留着寒气的区域,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见那扇厚重的冰门无声地滑开了。
首先走出来的是萧钰。她已经换回了自己那身利落的常服,冰蓝色的长发高束,神色如常,甚至带着点神清气爽,仿佛只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睡了一晚。
降魔愣了一下,嘴巴微张,刚想打个招呼,视线下意识地往后一挪——
只见光翎紧跟着走了出来,还非常刻意地、动作略显僵硬地伸了个懒腰,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揉着后颈,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种……嗯,降魔觉得那可以称之为“餍足”和“慵懒”的表情。
光翎看到降魔,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后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语气带着一种故意渲染的、刚睡醒的沙哑和抱怨:“唔……这一晚上睡的……真是……累死老夫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还意有所指地、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萧钰。
降魔手里的包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沾上了冰屑。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指颤抖地指着两人:“小鱼……你、你、你们???昨晚……真、真一起睡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
光翎见状,立刻顺势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从背后伸出手,想要搂住萧钰的腰,同时脸上露出一个笑眯眯的、带着十足炫耀和“你懂的”意味的表情,对着降魔点头:“嗯哼~是啊,一起睡……”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只试图搂腰的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萧钰头也不回地、精准地“啪”一下拍开了。
萧钰面无表情,甚至懒得回头看光翎那副戏精上身的模样,声音平静无波,对着震惊的降魔解释道:“别听他瞎扯。有结界,没碰到。”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降魔头上,也瞬间击碎了光翎努力营造出的暧昧氛围。
降魔:“…………”
他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震惊,到茫然,最后定格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我就知道”和“憋笑憋得好辛苦”的扭曲状态。
光翎的手臂还僵在半空,脸上那副“餍足慵懒”的表情瞬间裂开,闪过一丝明显的尴尬和计划失败的懊恼,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强装镇定地收回手,干咳两声,试图挽回颜面:“……咳咳!老夫是说,一起、在一个房间、睡、睡觉!字面意思!降魔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噗哈哈哈哈!宿主装逼失败!现场打脸!哈哈哈!】脑中的神弓已经笑疯了。
降魔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用力捶着旁边幸免于难的冰柱:
“哈哈哈哈!五哥!哈哈哈哈!有结界?没碰到?哈哈哈哈!你、你忙活一晚上就睡了个结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一起睡了’可真是太值了!哈哈哈哈!”
光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冰蓝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一旁事不关己的萧钰,又羞又恼地对着爆笑的降魔低吼:“闭嘴!再笑信不信老夫把你剩下那半间房子也冻上!”
降魔才不怕他,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继续调侃:“哎呦喂~五哥~您这‘累死’了是跟结界搏斗了一晚上吗?哈哈哈哈!结界手感怎么样啊?暖和不?软和不?有没有我们五嫂……啊不是,有没有萧钰姑娘好啊?哈哈哈哈!”
光翎:“……”(╯‵□′)╯︵┻━┻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聒噪的降魔冻成冰雕!
萧钰看着光翎气得腮帮子微鼓、又不好当场发作的憋屈样子,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对降魔说了句:“走了。” 然后便无视了身后两个幼稚鬼,径直朝前走去。
光翎狠狠瞪了降魔一眼,甩下一句“回头再跟你算账!”,这才快步跟上萧钰,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降魔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还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对着光翎的背影大声补刀:“五哥!下次‘睡觉’记得先破结界啊!哈哈哈哈!”
武魂殿供奉们的专属餐厅内,气氛一如既往地庄重而安静。巨大的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各色营养丰富、能量充沛的早餐点心。几位早已落座的供奉正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当萧钰和光翎前一后走进餐厅时,这种安静被微妙地打破了。
首先映入几位供奉眼帘的是萧钰。她神色自若,步伐平稳,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日常任务。她对着几位投来目光的供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自顾自地走向一个空位。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光翎,状态就明显“精彩”多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银白长袍,但似乎没有平日梳理得那般一丝不苟,几缕银发不听话地翘着。
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虽然极力想维持平日那种慵懒中带着高傲的神情,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冰蓝色的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窘迫,耳根处还残留着一抹未完全褪去的可疑红晕。
他走进来时,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尤其是千道流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金色眼眸。
这种细微的差别,或许外人看不出,但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的其他供奉们,却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因子。青鸾、雄狮、千均甚至金鳄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时刻——
“噗——哈哈哈!哎呦我不行了!想想还是好笑!”
降魔洪亮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从门口传来。只见他一边揉着笑疼的肚子,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餐厅,脸上还洋溢着一种“我知道惊天大八卦”的兴奋和促狭。
他完全没注意到餐厅里微妙的气氛,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根本不在乎,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先是用力拍了拍旁边雄狮的肩膀(雄狮被他拍得皱了皱眉),然后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已经开始发黑的光翎身上,声音洪亮地开始了他的“播报”: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刚才可笑死我了!”降魔一边说一边比划,“我早上去找五哥,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从他自己房间里,和萧钰姑娘,一块儿出来的!”
此话一出,除了早已知情的千道流(或许还有青鸾)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外,雄狮叼着的肉包子顿住了,千均拨弄粥的勺子停在了半空,连金鳄都抬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光翎。
光翎拿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恨不得用眼神把降魔当场冻成冰雕。
降魔完全无视了自家五哥杀人的目光,继续绘声绘色地表演,学着光翎刚才那故作慵懒的语气:“哎呦喂~我们五哥出来还伸着懒腰,揉着脖子,说什么‘这一晚上睡的……真是累死老夫了’!啧啧啧,那表情,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多大一桩体力活呢!哈哈哈哈!”
雄狮终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咳嗽掩饰,但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千均低下头,肩膀也在微微耸动。金鳄嘴角抽动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笑意。
光翎的脸色已经从黑转向了青白交错。
“结果呢!”降魔一拍大腿,声音更加高昂,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小鱼!面无表情!直接就来了一句!”他学着萧钰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别听他瞎扯。有结界,没碰到。’哈哈哈哈哈哈!有结界!没碰到!五哥他忙活一宿就跟结界睡的!哈哈哈哈!还‘累死了’!笑死我了!五哥你跟结界搏斗累着的吗?哈哈哈哈!”
“噗——咳咳咳!”这次连雄狮都彻底破功,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 千均直接低下头,整个脑袋埋了下去,只能看到肩膀剧烈地抖动。 金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无奈地看着气得快要冒烟的光翎。
就连主位上的千道流,唇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愉悦和无奈。
整个餐厅里顿时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和咳嗽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光翎身上,那目光里有同情,有调侃,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乐。
光翎猛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寒气,脸颊气得微微鼓起,视线如同冰锥般狠狠射向还在那捧腹大笑的降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降、魔!你、给、老、夫、闭、嘴!再笑一声,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把你丢极北冰原去挖矿?!”
然而,他的威胁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降魔非但没怕,反而笑得更猖狂了,一边笑一边躲到雄狮宽阔的背后:“哈哈哈!五哥你威胁我也没用!事实胜于雄辩!哈哈哈!跟结界睡了一晚上!哈哈哈!”
“怎么了?五哥?是昨晚‘睡’结界没睡好,起床气吗?”
“噗——!” “咳咳咳!” 这下,连最稳重的青鸾都没忍住,别过脸去低笑出声。餐厅里的欢乐气氛达到了顶点。
光翎:“!!!”(╯‵□′)╯︵┻━┻
光翎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猛地转头,又瞪向旁边始终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正慢悠悠夹起一块点心的萧钰。
那眼神里除了恼怒,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都是因为你拆台!你看他们都在笑我!
萧钰感受到他杀人般却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目光,终于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回视他。
她看着他气得鼓起的脸颊和那双写满了“我不高兴快哄我”的眼睛,原本打定主意看戏的心,莫名其妙地软了一下。
唉,跟个孩子似的。
在所有人(包括光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钰忽然放下了筷子。
她微微侧过身,面对着光翎,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抿的、显得有些不高兴的唇角。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全场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主位上的千道流,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光翎也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种动作,身体微微一僵,冰蓝色的眸子里的怒气瞬间被愕然取代,呆呆地看着她。
紧接着,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萧钰就着那个姿势,微微仰起头,快速而轻柔地在光翎那因为生气而微微嘟起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安抚性的亲吻。
一触即分。
如同蜻蜓点水,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亲昵和……哄劝的意味。
餐厅里瞬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降魔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雄狮的咳嗽卡在了喉咙里。千均忘了抖动肩膀。金鳄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青鸾微微挑眉。
光翎整个人都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唇上那柔软微凉、一触即离的触感无比清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把他所有的怒气、委屈、窘迫都击得粉碎。
萧钰亲完,像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甚至还顺手拿起旁边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她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轻声道:“好了,不气了。吃饭。”
这三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光翎的石化状态。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光翎脸上那原本气得发青发白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明亮、几乎要发光的神采!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里面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然后迅速转化为极度膨胀的得意和骄傲!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一丝凉意。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挺直了腰板,下巴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几乎是用鼻孔看人了(尤其是看向已经傻眼的降魔)。
那副表情,活像一只刚刚打赢了胜仗、被主人奖励了最美味小鱼干、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骄傲猫咪!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窘迫和恼怒?
他甚至还故意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原本有些凌乱的衣领,用一种极其欠揍的、慢悠悠的、充满了炫耀意味的语气,对着目瞪口呆的降魔(以及所有其他供奉)说道:
“咳……嗯!看见没?”他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全场,重点在降魔那张呆滞的脸上停留,“有些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会瞎起哄,啧。”
那得意的小表情,那翘起的嘴角,那恨不得把“我被亲了你们有吗”写在脸上的骄傲劲儿,与几分钟前那个气得快要爆炸、差点夺门而逃的他判若两人!
降魔:“…………”
其他供奉:“…………”
餐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但这次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某种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并且被对方极度幼稚的炫耀行为给噎到的无语凝噎。
光翎才不管他们,心情极度愉悦地重新拿起餐具,甚至开始主动给旁边的萧钰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声音都变得轻快了不少:“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萧钰看着他那副瞬间阴转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纵容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接受了他的投喂。
降魔看着眼前这幕,终于从石化中恢复过来,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哀嚎:
“靠!没天理了啊!!!欺负单身狗啊!!!五哥你变脸比翻书还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