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凉的暖意

在这一天来，温时亦想要和他说话，可夏知珩却总在躲他，或是不理会。

很快放学铃响时，雪已经停了。夏知珩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发现温时亦正盯着他桌角那道被笔尖划出的浅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课本边缘。

“值日生说要擦窗户。”温时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你的位置靠窗边，要不要先把东西收一下？”

夏知珩没抬头，把最后一支笔塞进笔袋：“不用。”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值日生的喧闹，一块沾了雪水的抹布“啪”地甩在玻璃上，溅起的水珠恰好落在夏知珩的练习册上。他皱眉的瞬间，温时亦已经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擦过他的手背时像触到了静电，两人都猛地缩回了手。

“谢……”夏知珩的话卡在喉咙里，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他在雪地里摔破了膝盖，温时亦也是递来这样一包印着小熊图案的纸巾，只是那时少年的手是暖的，还带着烤红薯的甜香。

“以前你总用这种纸巾。”温时亦的声音很轻，像怕戳破什么，“说上面的小熊像我。”

夏知珩攥紧了纸巾，纸屑嵌进指缝：“早换了。”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还有，我不喜欢小熊。”

温时亦看着他快步走出教室的背影，慢慢摊开手心——那包纸巾的包装早就磨得发白，是他转学那天在夏知珩的抽屉里捡到的，一直揣到现在。窗外的冰花不知何时化了些，露出远处屋顶上一层薄薄的雪，像谁撒了把没化完的盐。

第二天早读，夏知珩刚坐下就发现桌肚里多了瓶热牛奶，瓶盖被拧得松松的。他抬眼时，正对上温时亦转过去的侧脸，耳根红得像被晨光染过。

“值日生多给的。”温时亦的声音从课本后飘过来，带着点慌乱，“你……你要是不喝，扔了也行。”

夏知珩捏着温热的瓶身，心想：原来他还记得……

温热顺着指尖漫上来，夏知珩捏着瓶身转了半圈，牛奶盒上印着的卡通奶牛正对着他笑。

他没说话，也没把牛奶拿出来，只是将书包往桌肚里塞时，刻意避开了那处温热。早读课的读书声漫过来，温时亦背单词的声音很轻，尾音总在不经意间发颤，像怕惊扰了什么。

课间操站队时，夏知珩被后面的同学撞了下，手里的练习册哗啦啦散了一地。他弯腰去捡，却见另一双手比他更快——温时亦半蹲在地上，指尖捏着最底下那页散开的纸，指腹蹭过上面“俩小无猜”四个褪色的字。

那是十年前温时亦和他一起玩时画的。

“给。”温时亦把册子递过来，指节还沾着点从雪地里带进来的湿痕。夏知珩接过时，听见他极轻地问：“你还留着？”

“忘了扔。”他把练习册往怀里拢了拢，转身时撞上温时亦的目光，对方眼里的光像被雪压弯的树枝，轻轻颤了颤。

那天的晚自习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夏知珩做数学题时卡了壳，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听见身旁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温时亦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画着清晰的辅助线，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用相似三角形试试，你以前总爱忘这个。”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夏知珩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才低声道：“谢了。”

温时亦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的惊讶像落进湖面的星光，亮得有些晃眼。

温时亦的喉结轻轻滚了滚，像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过了几秒才讷讷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落雪声吞没。他飞快地转回头，耳根却在昏黄的台灯下泛出薄红，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夏知珩低头看着那行小字，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草稿纸上的辅助线清晰利落，和十年前温时亦趴在桌上帮他画图时的样子重叠——那时少年总爱用红笔在他错题旁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说“错一次就记住啦，再错要罚你给我买橘子糖”。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夏知珩收拾东西时，发现那瓶热牛奶还在桌肚里，温度早就散了，只剩下盒子冰凉的触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进了书包侧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