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分手

冰冷的LED灯光无情地泼洒在脸上，刺得司念眼睛发涩。直播间里，弹幕像一群被惊扰的鱼群，疯狂地游窜、碰撞

「？？？念宝你说什么？」

「念宝和春芜分手了？？我的CP BE了？？？」

「啊啊啊不要啊！情侣号怎么办！」

「念宝别哭！还有我们！」

镜头前，司念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顽固的酸涩。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嘴角在微微抽搐，像一具牵线木偶被强行提起了嘴角。旁边的江春芜，那个平日里在脱口秀舞台上光芒四射、逗得满堂大笑的女孩，此刻安静得如同一尊易碎的瓷器。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无声的崩溃。她们共用的那个情侣号头像——“念春芜草”——此刻悬在屏幕一角，显得格外讽刺

司念嗯

司念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司念春芜…拿到了很好的机会

司念要去国外深造，念书

司念很久…

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白痕

司念我们…决定暂时分开，各自努力

司念情侣号…停更

“暂时”两个字，她说得轻飘飘的，像在试图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屏幕那头的江春芜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蓄满了泪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终究没有反驳

「天啊！念宝声音在抖！」

「春芜姐姐哭了！我看见了！」

「异地恋啊？那也不至于分手吧？」

「是不是有第三者？那个天天刷礼物的‘昏昏欲睡’？」

「念宝别难过！你还有我们！」

司念的目光掠过那些飞快滚动的、带着感叹号和哭泣表情的文字，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被弹幕里那个刺眼的“第三者”一词狠狠拽回了几年前，拽回那个弥漫着廉价消毒水气味和绝望尘埃的练习生宿舍

那天，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最终出道名单贴在冰冷的公告栏上，白底黑字，清晰又残忍。司念的名字，不在上面。她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看着那个顶替了她位置的名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周围是其他落选练习生压抑的啜泣，还有入选者强压兴奋的低语

一只手突然粗暴地撕下那张薄薄的纸。刺啦一声，在死寂的空气里异常刺耳。是朴灿烈。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攥着那团废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钉在司念茫然失措的脸上

朴灿烈操！

他低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逼到绝境的凶狠，猛地将那团纸狠狠砸在地上，又用脚碾了又碾，仿佛要碾碎所有不公

朴灿烈等我赚够钱

他盯着司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儿

朴灿烈砸钱都要送你出道！

司念家并不缺钱，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名额被替换这件事是自己最亲的人一手造成

说完，朴灿烈猛地转身，瘦削却挺直的背影撞开宿舍沉重的铁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外面的光里。那扇门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练习室所有的喧嚣和绝望，也仿佛彻底关上了司念关于舞台的某种可能

那声巨响，似乎穿透了时光，在司念此刻安静的公寓里隐隐回荡。她猛地回过神，指尖一片冰凉。直播早已结束，屏幕一片漆黑，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空气里只剩下她自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轰鸣。江春芜三个小时前的航班已经起飞，带走了这个小小空间里最后一点温暖的气息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