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的晨雾还没来得及裹紧蟹老板饭馆的烟囱，就被老糊涂一声破锣嗓子掀了个稀碎：“浪天宝！酸溜溜！再睡我把你俩裹成酸菜鱼扔锅里煮！”
这话比潭底的千年寒冰还管用。后厨水缸“哗啦”一声炸起水花，浪天宝顶着满头水藻钻出来，尾巴尖还挂着只没睡醒的田螺，那是他昨晚梦游时抱着当枕头的。他甩着湿漉漉的青鳞往灶台冲，路过醋坛时脚滑，“咚”地撞在坛上，酸汁溅了满脸，呛得他直吐舌头：“哎哟！酸死鱼了！酸溜溜你是不是偷偷往醋里加柠檬了？”
话音刚落，门帘被一股酸雾顶开，酸溜溜顶着乱蓬蓬的酸菜叶冲进来，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酸梅干，菜叶裙上还沾着昨晚跟浪天宝打架时蹭的鱼鳞黏液：“你少冤枉精！我坛子里的醋比你记性还纯！倒是你，昨晚是不是又偷摸去我洞门口闻酸汤了？我坛沿上还沾着你的鱼鳞呢！”
两人正吵得唾沫星子横飞，老糊涂扛着个比他还胖的布袋子挤进来，袋子里的调料瓶“叮叮当当”响，吓得灶台上的蟑螂精抱着锅铲就往烟囱里钻，上次这老头办“记性特训班”，把野猪精的呼噜声当“记忆BGM”，害得全潭妖怪现在一听见呼噜就想起“三天前没洗的袜子放哪儿了”。
“别吵了别吵了！”老糊涂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摔，滚出半袋花椒、一捆蔫头耷脑的香菜，还有个漏了底的盐罐，“今儿玩盲选调料！你俩蒙眼摸料，要是摸的正好是对方最爱吃的，我把珍藏三十年的蜂蜜酒拿出来分；要是摸错了，给蟹老板洗一个月碗，包括他去年炖鱼粘在锅底的焦渣，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浪天宝一听“蜂蜜酒”，尾巴在地上扫得飞快，差点把油壶扫倒：“行！本鱼的鼻子比泥鳅还灵！酸溜溜最爱吃酸菜，我闭着眼都能摸着！”
酸溜溜“哼”了一声，伸手就掐他腰上的鳞片，那是浪天宝最宝贝的“反光鳞”，平时擦得比铜镜还亮。浪天宝疼得“嗷呜”蹦起来：“你干啥掐我？！”
“怕你摸错了赖账！”酸溜溜叉着腰，脚底下却不小心踢到面粉袋，“哗啦”一声，面粉撒了她一裤腿，活像套了条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棉裤。蟹老板举着沾面粉的爪子冲出来，心疼得直抽气：“我的高筋面粉！要做蟹壳黄的！摸错了不仅洗碗，还得赔我十袋！”
老糊涂掏出两块黑布，往两人脸上一蒙。浪天宝眼前一黑，伸手就往调料堆摸，鼻子不停嗅：“酸菜……酸菜味儿在哪儿呢？”
旁边酸溜溜也在摸，嘴里小声嘀咕：“浪天宝那笨鱼，上次吃火锅抢了半袋花椒，麻得舌头捋不直，还说‘越麻越香，像在嘴里跳踢踏舞’……可别摸成辣椒，他吃辣能哭，上次吃了个小米辣，抱着水缸喝了半宿。”
浪天宝耳朵尖，听见这话心里乐开花：好啊！酸溜溜还记得我爱吃花椒！那我更得摸对酸菜！他顺着隐约的酸味儿摸过去，手指刚碰到软乎乎的东西，就赶紧抓在手里：“摸着了！酸溜溜你等着，我这就扔锅里！”
“我也摸着了！”酸溜溜也抓着个硬邦邦的东西，两人同时往锅里扔，只听“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蟹老板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我的抹布！那是我擦完灶台还没洗的抹布！上面还沾着鱼血呢！”
浪天宝赶紧扯下黑布，往锅里一看：可不是嘛！一块油乎乎的抹布在汤里飘，边缘还挂着根没擦干净的鱼骨头。他手里攥着的哪里是酸菜，分明是蟹老板随手放在调料堆旁的抹布！
“这不能怪我啊！”浪天宝急得尾巴直甩，“谁让你把抹布放酸菜旁边？再说这抹布闻着也有股酸味儿，跟你上次没洗的菜叶裙一个味儿！”
酸溜溜也扯下黑布，看见锅里的抹布，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是半袋花椒，正好砸在浪天宝脚背上。浪天宝疼得蹦起来，却盯着花椒眼睛发亮：“你摸对了！是花椒！我最爱吃的花椒！”
酸溜溜低头一看，脸“腾”地红了，耳朵尖的酸菜叶都耷拉下来：“我……我随便摸的，谁知道正好是花椒。”
老糊涂凑过来，眯着眼睛笑：“行啊酸溜溜！摸对了！浪天宝虽然摸错了，但看在你俩‘一个摸对一个摸了抹布’的份上，蜂蜜酒还是分点，不过浪天宝，你得先把抹布捞出来，再给蟹老板道个歉。”
浪天宝一听有酒，立马伸手往锅里捞，刚碰到水面就“嗷”地缩回来，手指尖红得像熟透的虾子。“好烫！”他蹦着脚喊，“蟹老板你咋把水烧这么烫？想煮了我啊？”
“不烧烫点咋煮鱼汤？”蟹老板翻了个白眼，突然盯着浪天宝的手愣住了，“你手上啥东西？亮晶晶的！”
浪天宝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摸抹布时，手上沾了片亮晶晶的东西，是酸溜溜菜叶裙上掉的菜筋，沾着股淡淡的酸香。他赶紧把菜筋塞到鳞片缝里，嘴硬道：“没啥！是刚才摸调料沾的糖渣！”
酸溜溜瞅见了，嘴角偷偷往上翘，却故意板着脸：“别装了！那是我菜叶裙上的筋！你是不是想偷回去当书签？”
“谁要你那酸唧唧的菜筋！”浪天宝梗着脖子反驳，却悄悄把菜筋往鳞片缝深处塞了塞，上次他把酸溜溜给的酸菜叶藏在这儿，忘了三天，结果发酵出股怪味儿，害得他被虾兵笑了半个月。
老糊涂笑着掏出蜂蜜酒，刚要倒，就听见灶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低头一看，只见那只被浪天宝当枕头的田螺精慢悠悠爬出来，顶着个空壳子打哈欠：“吵死了……刚才谁把抹布扔锅里了？我还以为是酸菜，差点咬一口。”
浪天宝脸更红了，赶紧岔开话题：“快煮酸汤！我要放花椒！”
酸溜溜也跟着点头：“我要多放酸菜！”
蟹老板没好气地把抹布捞出来，往盆里一扔，溅起的油星子差点溅到老糊涂脸上：“煮煮煮！你们俩盯着锅，我去拿葱！”
浪天宝盯着咕嘟冒泡的锅，突然想起啥，凑到酸溜溜耳边小声说：“对了，我昨天找到块发光的石头，卖了钱就能给你买新坛子了！我藏在柳树精的树洞里，谁也找不到！”
酸溜溜愣了愣，心里软了一下，却故意说：“你别又忘了藏哪儿了！上次你藏酒糟，转头就忘了，还问我‘你看见我藏的甜水了吗’。”
“这次不会忘！”浪天宝拍着胸脯，结果拍到了碗，汤洒了他一身，“我特意在石头上刻了你的名字，虽然刻成了‘酸溜流’，但我认识！”
酸溜溜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帮他擦了擦身上的汤渍：“其实……我昨天捡了些坛片，用晨露混着糯米浆，说不定能粘好。”
浪天宝眼睛一亮：“真的？那粘好后，我给你泡酸菜，放双倍花椒！”
“你少放花椒！上次你放多了，酸汤都成麻汤了，我喝了一口，舌头麻得半天说不出话！”
“那是你不会品！麻中带酸才好吃！”
两人又吵起来，可手里却没停，酸溜溜往浪天宝碗里多舀了勺酸汤，还偷偷加了片最脆的酸菜；浪天宝往酸溜溜碗里夹了块煮软的豆腐，上面撒满了花椒粉。
老糊涂在旁边喝着蜂蜜酒，笑得眼睛都没了：“你俩啊，吵得像俩泼猴，却比谁都关心对方！盲选摸错了又咋样？心没摸错就行！”
蟹老板端着葱回来，看见两人碗里的“秘密调料”，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偷偷往锅里多放了勺高汤，上次这俩活宝打架撞翻他两筐辣椒，这次总算没把锅掀了，得奖励点好汤。
锅里的酸汤咕嘟响，飘出的香味里，有花椒的麻，有酸菜的酸，还有股说不出的甜。浪天宝喝着汤，突然想起藏石头的树洞在哪儿了，刚要跟酸溜溜说，又忘了，不过没关系，他记得酸溜溜喜欢酸汤，记得要给她粘坛子，记得刚才摸错的抹布有点臭，这些就够了。
酸溜溜喝着汤，偷偷瞅了眼浪天宝，他正对着碗里的花椒傻笑，鳞片上还沾着点面粉，活像只刚偷吃完面的笨鱼。她心里偷偷想：下次盲选，一定要让他摸对酸菜，再不让他摸着抹布了。
灶台上的火越烧越旺，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连那只田螺精都爬过来，趴在锅边，等着蹭口酸汤，毕竟，谁能拒绝一锅又麻又酸，还裹着点傻气的甜的酸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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