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灶台边的共煮夜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把碧波潭上空的云染得乌漆嘛黑。浪天宝叼着半根水草，正绕着潭中央的石头转第三十七圈，上午和虾兵打赌输了，要找块“能映出本君盛世美颜”的鹅卵石，结果从正午找到黄昏，连自己的洞穴入口都快忘了。

“臭鱼！你在这儿刨坟呢？”酸溜溜的声音裹着股陈醋味飘过来，他抱着个比自己还高的酸菜坛子，坛口飘出的酸雾把周围的水都泡得发涩。浪天宝尾巴一甩，溅了酸溜溜一身水：“你才刨坟！本君这是在勘测风水，懂不懂？”话刚说完，他盯着酸溜溜怀里的坛子，七秒前的怒气瞬间蒸发，凑上去直眨巴眼：“哎，这坛子里装的啥？闻着怪香的。”

酸溜溜翻了个白眼，把坛子往身后藏：“少管闲事，老糊涂找你俩呢，说有要事相商。”浪天宝耳朵（如果鱼精有耳朵的话）一竖：“老糊涂？就是那个上次把乌龟壳当成姻缘镜的疯道士？”话没说完，就被酸溜溜拽着往潭边的石屋走，一路上浪天宝还在碎碎念：“你说他找咱们干啥？不会又要给我介绍母鲤鱼吧？上次那个鲤鱼精嫌我鳞片黏，说我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

刚到石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哼哼唧唧”声。推开门一看，好家伙，五个“老糊涂”正围着个破木桌转圈，每人手里拿着根沾了墨汁的鸡毛掸子，嘴里念念有词：“姻缘咒，咒姻缘，酸鱼相配赛神仙~”那调调跑得比浪天宝找路的方向还偏，像是被黄鼠狼叼走了嗓子的公鸡在叫。

“好啊！又是你们这群妖精装神弄鬼！”浪天宝瞬间炸毛，他上次就被扮成老糊涂的水蛇精骗走了珍藏的珍珠，这会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尾巴一甩就朝最前面的“老糊涂”冲过去。酸溜溜也没闲着，他最恨别人拿“酸”做文章，看这几个假道士念的咒，气得酸雾直往外冒，抬手就把怀里的酸菜坛子扔了过去，坛口的酸汤洒出来，正好泼在第二个“老糊涂”脸上。

“哎哟！我的牙！”被浪天宝拍了一尾巴的“老糊涂”突然惨叫一声，帽子掉在地上，露出满头花白的真头发。另一个被酸汤泼中的也捂着脸哀嚎：“酸！酸死老道了！”浪天宝和酸溜溜对视一眼，都傻了，这居然是真的老糊涂！

老糊涂从怀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锁，锁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酸汤鱼”三个字，他吹了吹锁上的灰：“好你两个小妖精，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罚你们煮一夜酸汤鱼！这同心锁，能把你们的手粘在锅沿上，啥时候汤煮好，啥时候开锁！”

话音刚落，铜锁“咔嗒”一声自己飞了起来，“啪”地粘在浪天宝和酸溜溜的手腕上，另一端牢牢锁在石屋中央的大铁锅沿上。浪天宝急得直甩手：“你这疯道士！我堂堂碧波潭草鱼精，怎么能煮鱼？再说了，我怕腥！”酸溜溜也气得跳脚：“我是酸菜精！不是厨子！我腌的酸菜是用来当武器的，不是用来煮菜的！”

老糊涂才不管他俩的抗议，从布兜里掏出一筐活蹦乱跳的鱼，还有一坛子酸菜，往地上一放：“食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鱼要片成薄片，不能有刺；酸菜要切得均匀，不能太碎。要是煮不好，这锁就永远解不开！”说完，他揣着《百妖相生簿》，哼着跑调的姻缘咒，溜得比兔子还快，临走前还不忘把门从外面锁上。

石屋里只剩下浪天宝和酸溜溜，还有那口冒着寒气的大铁锅。浪天宝盯着手腕上的锁，又看了看筐里的鱼，哭丧着脸：“完了完了，本君三百年修为，难道要栽在煮鱼上？再说了，我连刀都不会拿啊！”酸溜溜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捏着一瓣酸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只会腌酸菜，煮鱼是什么玩意儿？还有，你能不能别晃了？你身上的腥气都飘到我酸菜坛子里了！”

“明明是你身上的酸气太冲，把鱼都吓得不敢动了！”浪天宝反驳道，尾巴一甩，不小心把旁边的刀扫到了地上。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酸溜溜先妥协：“算了算了，先把鱼片了再说。你负责按住鱼，我来切。”浪天宝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按住一条鱼，谁知道那鱼突然蹦了起来，溅了他一脸水。

“哎哟！这鱼成精了？”浪天宝吓得手一抖，鱼差点掉在地上。酸溜溜一把抓住鱼，气得酸雾直冒：“你能不能稳重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自称‘碧波第一美鱼’？我看你是‘碧波第一笨鱼’！”说着，他拿起刀，对着鱼“咔咔”就是几刀。可他平时拿的都是腌酸菜的大坛子，哪里用过这么小的刀，切出来的鱼片有的厚得像鞋底，有的薄得能透光，还有几片直接飞了出去，粘在了墙上。

浪天宝看着墙上的鱼片，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酸溜溜，你这切的不是鱼片，是暗器吧？等会儿煮在汤里，吃一口能把牙硌掉！”酸溜溜脸一红，把刀往锅沿上一磕：“你行你上啊！有本事你切出一片像样的鱼片来！”

浪天宝梗着脖子，伸手去拿刀，结果刚碰到刀柄，就因为手腕被锁在锅沿上，差点把锅掀翻。酸溜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锅：“你疯了？想把咱们俩都煮成鱼汤吗？”浪天宝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放下刀：“那还是你切吧，我负责调汤底。”

酸溜溜切了半天，总算把一筐鱼都切成了“不规则形状”，浪天宝则在旁边调汤底。他往锅里倒了些水，又抓了把酸菜扔进去，还想加点盐，结果手一抖，半袋盐都倒了进去。酸溜溜刚把鱼片放进锅，就看见浪天宝往锅里加了半袋盐，吓得赶紧阻止：“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多盐，煮出来的汤能当咸菜吃！”

浪天宝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我觉得盐多了才好吃啊，上次我吃虾兵煮的海带汤，放了三勺盐，可鲜了！”酸溜溜气得差点把手里的酸菜坛子扔了：“那是你味觉有问题！你是不是七秒记忆把脑子也记坏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锅里的酸汤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一股又酸又咸又腥的味道飘了出来。

“咦，好像还挺香的？”浪天宝突然停下争吵，抽了抽鼻子。酸溜溜也愣住了，虽然这味道有点奇怪，但确实不难闻。他往锅里看了看，鱼片已经煮得发白，酸菜在汤里翻滚着，还真有那么点酸汤鱼的样子。

浪天宝咽了咽口水，又忍不住说：“今天的鱼挺鲜的，比上次虾兵偷摸煮的好吃多了。”酸溜溜哼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小得意。他拿起勺子，往浪天宝碗里多舀了勺汤，还特意挑了片看起来最薄的鱼片：“看你可怜，给你多喝点汤，免得等会儿煮不好，你又哭鼻子。”

浪天宝接过碗，一口就把汤喝了下去，结果刚咽下去，就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烫！烫死本君了！酸溜溜，你想谋杀啊！”酸溜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谁让你喝那么快？活该！”可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拿起勺子，帮浪天宝把碗里的汤吹凉了些。

两人一边吵，一边吃，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浪天宝靠在锅沿上，打了个哈欠：“累死本君了，早知道煮鱼这么累，当初就不该跟虾兵打赌。”酸溜溜也靠在另一边，眼皮越来越重：“谁说不是呢，下次再见到老糊涂，我一定把他的《百妖相生簿》腌成酸菜！”

说着说着，两人都睡着了。浪天宝的头不自觉地靠向酸溜溜，酸溜溜的肩膀也轻轻搭在了浪天宝身上。月光透过石屋的窗户，照在他们身上，锅里的酸汤还在轻轻冒着泡，锅沿上，两个靠在一起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慢慢凝结成了一层黏糊糊的印子，像极了老糊涂那把同心锁的形状。

天快亮的时候，老糊涂悄悄溜了回来。他透过窗户看到锅里的酸汤鱼，又看了看锅沿上那层黏糊糊的影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就说酸鱼相配是天作之合吧，这同心锁果然没白发明！”他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门上的锁，又对着浪天宝和酸溜溜手腕上的同心锁念了句咒，锁“咔嗒”一声就开了。

浪天宝和酸溜溜被开锁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浪天宝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锁没了，又看了看锅沿上的影子，挠了挠头：“哎，这是什么？难道是本君昨晚梦游，把影子印在锅沿上了？”酸溜溜也看到了那层印子，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转过头，假装看锅里的酸汤：“谁知道呢，可能是汤煮太久，熬出来的东西吧。”

老糊涂走进来，拿起勺子尝了口酸汤，咂咂嘴：“不错不错，味道正好！看来你们俩还挺有煮鱼的天赋。”浪天宝和酸溜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尴尬。浪天宝清了清嗓子：“那当然，本君可是碧波潭最厉害的草鱼精，煮鱼这种小事，当然不在话下！”酸溜溜也跟着点头：“就是，要不是我调的汤底好，这鱼也不会这么好吃。”

老糊涂笑了笑，也不戳破他们的小尴尬，只是从布兜里掏出两罐鱼食：“这是我特意给你们做的酸菜味鱼食，以后你们可以一起在潭里吃鱼食，培养培养感情。”浪天宝和酸溜溜接过鱼食，看着罐身上“酸鱼专属”四个字，脸都快红透了。

等老糊涂走后，石屋里只剩下浪天宝和酸溜溜。浪天宝抱着鱼食罐，又开始犯迷糊：“哎，酸溜溜，咱们昨晚煮的鱼，到底是谁切的鱼片啊？”酸溜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七秒记忆的笨鱼，当然是我切的！不过……”他顿了顿，小声说，“下次要是再煮鱼，我可以切得更薄一点。”

浪天宝眼睛一亮，凑过去：“真的？那下次咱们再煮酸汤鱼吧！我负责调汤底，你负责切鱼片，肯定比这次更好吃！”酸溜溜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啊，不过你下次可别再倒半袋盐了，不然煮出来的汤能把潭里的鱼都咸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石屋，锅里的酸汤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锅沿上那层黏糊糊的影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是在默默记录着这个灶台边的共煮夜，还有两个欢喜冤家之间，悄悄萌芽的小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