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看清

夜深了。

工作室的人都已下班，只剩下顶层办公室还亮着一盏孤灯。顾瑾萱打发走了助理，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方才那场短暂风波的主角之一——千念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厌世感的脸，却似乎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不是惊艳，不是好奇，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很奇怪。

顾瑾萱微微蹙起精心描画的眉。她记忆力极好，见过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大多能留下印象。可她搜遍记忆，确定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在任何正式或非正式的场合见过这个叫千念的女孩。

那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是那双眼睛？瞳仁很黑，看人时总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对周遭的热闹和追捧透着一股疏离，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这种眼神，在这个急于求成、拼命想被看到的圈子里，太过罕见。

还是那偶尔抿紧的唇角线条？带着点倔强，又有点不屑于解释的孤傲。

顾瑾萱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过。她试图将这张年轻的脸庞与记忆中任何一张可能相似的面孔重叠，却徒劳无功。

像谁呢？

某个合作过的导演？某个早已息影的前辈？或者是某个商界名流？

几个模糊的影子从脑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感觉接近，却又似是而非。

这种抓不住源头的感觉，让她微微有些烦躁。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无法清晰定义的情绪。

至于始作俑者林薇……顾瑾萱的思绪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将其摒弃。

一个被宠坏、手段低劣、眼界狭窄的富家女。她的嫉妒，她的算计，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顾瑾萱看来，如同透明玻璃缸里金鱼的挣扎，可笑又可怜。甚至不值得她再多费一丝心神去关注或惩戒。自有市场的规则和更狠辣的角色去教她做人。

她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落回了千念身上。

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明明看起来冷淡又难以接近，却在队友被造谣时，用最简洁的方式给予了最有力的支持和回击。那份声明背后的果断，那条互动微博里隐藏的维护，绝不是一个只会摆臭脸的花瓶能做到的。

星耀传媒……倒是捡了块璞玉。只是不知道，这块玉，究竟能打磨到何种程度。

顾瑾萱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酸涩的口感让她微微清醒。

那张带着熟悉感却又无比陌生的年轻脸庞，最终被她封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想不起来，便暂且放下。

她关掉台灯，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不夜城，灯火绵延至远方，如同一条闪烁的星河。

她在这个圈子里站得太高，见过太多人起落浮沉。一个有点特别的新人，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还不足以在她波澜不惊的心湖里投入太多的石子。

只是那一点莫名的熟悉感，像一根极细的丝线，若有若无地缠绕了一下，然后悄然隐没在都市辉煌的夜色里。

或许，只是错觉吧。她最终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