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在墙角化成细流,顺着石板路蜿蜒,像在偷偷勾勒春天的轮廓。老槐树的枝桠上,鼓出了小小的绿芽,裹着一层细密的绒毛,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是在探头探脑地打量这个还没完全暖透的世界。
安琪拉蹲在树下,手里捏着一片去年落下的槐叶——是汤姆昨天在树洞里找到的,叶片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却还能看出艾尔德画在上面的小火焰符号,那是去年教孩子们认魔法符号时,随手画的。她指尖的小火苗轻轻舔过叶片,符号瞬间亮起,又很快暗下去,像一声浅浅的叹息。
“在看什么?”亚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半块没刻完的木头——是艾尔德之前准备做月光瓶的材料,木纹里还嵌着一点蓝色的颜料,是他画设计图时蹭上的。
安琪拉接过木盒,打开后,里面除了木头,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画着月光瓶的设计图,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莉莉的月光瓶要画小花朵,汤姆的要刻小太阳。”字迹工整,却在末尾断了笔,像是画到一半突然被什么事打断。
“孩子们早上还在问,”安琪拉轻声说,指尖拂过纸上的断笔处,“莉莉说,她的小灯笼已经能照一整晚了,想让艾尔德看看,能不能改成月光瓶的样子。”
亚瑟蹲下身,从木盒里取出那半块木头,木头的切面很光滑,能看出艾尔德刻了一半的太阳轮廓,边缘还留着细细的木屑。“上次去雪山脚下,我们看到的羽毛,应该是小焰去年掉的,”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冰晶里的画面,也停留在他找到神器封印的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正说着,小焰从空中飞下来,落在木盒上,翅膀上的火焰纹路忽明忽暗,不像平时那样鲜亮。它用脑袋蹭了蹭那半块木头,发出低低的“叽叽”声,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诉说什么,只是没人能完全听懂。
“安琪拉姐姐!亚瑟骑士!”汤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手里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头瓶子,瓶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我照着图纸刻了月光瓶,可是装不了月光,你看哪里错了?”
莉莉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朵用丝线做的小花,花瓣是浅粉色的:“我做了小花,想贴在月光瓶上,等艾尔德大师回来帮我粘上去。”
安琪拉接过汤姆手里的木头瓶子,指尖的火焰轻轻绕着瓶子转了一圈,瓶身上的太阳符号瞬间亮起,却只有一点点光。她摸了摸衣领上的槐木徽章,徽章突然亮起,蓝光顺着指尖流入瓶子,光才亮了些。“还差最后一步,”她笑着对汤姆说,“要等满月的时候,把瓶子放在槐树下,让月光装满它,艾尔德大师说过,月光要‘慢慢等’。”
汤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瓶子抱在怀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去年夏天晒干的槐花瓣:“我把这个放在瓶子里,等装满月光,就有槐花香了,艾尔德大师喜欢这个味道。”
莉莉也把小花放在瓶子旁边:“我这个也放在这里,等大师回来,我们一起粘。”
孩子们在槐树下摆好木头瓶子和小花,又把阳光瓶放在旁边,金色的阳光和小灯笼的橘红色火焰交织,照亮了树下的一小块地方。安琪拉和亚瑟站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摆弄,心里泛起淡淡的涩——他们都知道,满月还会来,槐花开了又会落,但艾尔德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
夕阳西下时,残雪彻底化尽,空气里有了春天的暖意。安琪拉把艾尔德的木盒和那张设计图放回魔法书夹层,里面还放着那片槐叶、记忆冰晶,还有莉莉送的第一朵紫色小花的干花。她摸了摸怀里的魔法书,像是在摸一份沉甸甸的约定,一份带着遗憾却又不愿放弃的约定。
“春天来了,”亚瑟轻声说,望着老槐树上的绿芽,“槐花开的时候,我们再去雪山脚下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安琪拉点点头,指尖的小火苗与他掌心的蓝光轻轻碰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光球,悬在槐树下的木头瓶子上方。“嗯,到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们,再带上装满阳光的瓶子,说不定艾尔德大师也在等春天呢。”
风穿过槐树枝桠,绿芽轻轻晃,像是在回应他们。只是那回应里,藏着一丝说不清的遗憾——有些约定,要等春天,等花开,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如约而至的人;有些守护,即使带着遗憾,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身后还有一群等着的孩子,还有一个需要守护的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