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塞给我的面罩带着一股潮气，像是在哪儿藏了许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拽着我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
"小心台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掌依然紧攥着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她的力道比之前轻了些，但还是不让我有机会挣脱。
巷子尽头停着辆没牌照的面包车。陈露快速扫视四周，拉开车门把我推进去。车厢里黑乎乎的，只有前窗漏进一点微光。我刚坐下，她就从副驾驶转过身来，把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那张婴儿照片。
"别动。"她低声说，"等会儿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新来的陪护。"
我没说话。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那上面的字迹被磨得有些模糊了。陈露发动车子，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咕噜声。我透过车窗看到远处路灯忽明忽暗，像极了那天在馨悦月子中心走廊尽头的灯光。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分钟，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楼前。陈露下车后绕到我这边开门，手电筒的光柱刺破夜色。
"跟紧我。"她说。
我跟着她走进楼里，一股消毒水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墙上的产科流程图已经褪色，角落里还贴着"母乳喂养好"的标语。手电筒的光斑扫过地面，我看到几片破碎的瓷砖。
"到了。"她推开一扇铁门。
手术室的灯居然亮着。我摘下面罩时，看到手术床上整整齐齐铺着婴儿衣物，旁边放着几张B超照片。照片上胎儿的轮廓和我手里的那张很像，但数据完全不同。
角落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戴口罩的女人走出来。她穿着白大褂，动作很利落。走到灯光下时，她慢慢摘下口罩。左脸有一块蝴蝶状胎记。
我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身后的器械车。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有个人抱着我在医院跑了一夜。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同样的沙哑。
"我是林夏。"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十二年前她把我关在这里，逼我生下孩子。对外宣称去国外留学，实际上是……"
我盯着她手里的纸。那是份DNA报告，右下角印着我的名字。
"产后抑郁诊断书是假的。"她继续说，"真实记录都在这里。孩子被抱走那天，我撕开了缝合的伤口。"
陈露站在门口没说话。我转身看向她："你早就知道我是林夏的妹妹？"
"我在赵美玲公司做过半年法务。"她低头整理背包，"发现账目异常想调查，却被调离岗位。接近你是后来的事，但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现在我们站在同一战线。"
我攥紧手中的照片："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蓝灵珠宝店的事，也是计划好的吗？"
她抬起头，眼神很亮："李婉儿死前托付给我三份证据。我本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但现在情况紧急。赵美玲已经开始清理知情者了。"
林夏往前走了一步："你手里那份B超报告是假的。真正的数据在这儿。"她指着DNA报告，"那个孩子……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我浑身发抖，扶住手术床才站稳。床下的暗格突然松动，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当年我逃出来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东西。"林夏蹲下身，从暗格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些都是赵美玲伪造孕妇资料的证据。"
陈露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听，外面有动静。"
我们同时屏住呼吸。窗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存在。手电筒的光束晃了晃，在墙上投出一道影子。
"是我留的后路。"陈露低声说，"从后楼梯走。"
"等等。"我拦住她们，"赵美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可以自己生孩子。"
林夏苦笑："她子宫发育不良。但为了继承家业，必须有个'合法'的孩子。所以找我代孕。可她没想到，我会拼死留下自己的骨肉。"
我摸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临风时，他问我是不是姓林。当时我以为是他口误，现在想来……
"江律师知道这些吗？"
陈露摇头："他知道赵美玲没怀孕，但不知道你和林夏的关系。"
我正要说什么，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我听到有人推门。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快走！"陈露拉着我往安全通道跑。
下楼时，我的鞋跟卡在台阶缝里。陈露回头想扶我，却被我推开："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愣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小满，你想想，如果不是真心帮你，我怎么会冒着风险把证据交给你？"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林夏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回头确认我们跟上。当我们冲出大楼时，雨下得更大了。
"那边！"林夏指向右侧的小路。
我们刚跑出几步，突然听到一声闷响。陈露猛地把我扑倒在地。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留下一道焦痕。
"趴着别动！"她压在我身上，温热的血滴在我的脖子上。
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雨水和消毒水的气息。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总抱着我的那个人，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
"你怎么样？"我扶起她，手电筒照到她肩膀上的血迹。
"没事。"她扯下外套捂住伤口，"快走！"
我们躲进附近废弃的仓库。陈露靠在墙边喘息，脸色煞白。林夏撕开她的衬衫检查伤口。
"你早该告诉我的。"我看着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林夏的事？"
"我怕你承受不了。"她握住我的手，"但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赵美玲已经开始杀人灭口了。"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我们屏住呼吸，直到声音渐渐消失。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反击。"林夏的声音很坚定，"用这些证据。"
陈露从背包里掏出一个U盘："我已经备份了所有电子数据。但原件必须拿到手。"
我看着她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天亮。"林夏说，"但现在，我们得先处理你的伤。"
我这才发现手心有道口子，正在渗血。陈露撕开随身的绷带帮我包扎，动作很熟练。
"你以前当过护士？"
"在赵美玲公司做事，得学点应急技能。"她苦笑，"谁知道哪天就会用上。"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已经没了踪迹。是错觉吗我盯着DNA报告上自己的名字，指尖发麻。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小了，反而衬得手术室里各种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格外刺耳。
"你摸摸看。"林夏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这是当年缝合伤口时留下的记录，每个针脚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下意识伸手，却在碰到纸张前缩回手指。陈露突然拽住我的手腕："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赵美玲的人就在外面。"
她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林夏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手电，豆大的光斑扫过墙面，在某处突然停住。
"小心！"我喊出声的同时，林夏已经扑向墙角。一个黑影闪过，玻璃碎裂声在走廊尽头炸开。
"走后门！"林夏冲我们挥手，"我知道安全通道在哪儿。"
我们跟着她往楼梯口跑，陈露的手一直扶着我的后背。她的掌心有汗，滑腻腻的贴着我的衬衫。
"等等。"我突然停住脚步，"你说赵美玲子宫发育不良，那她是怎么..."
"她在国外买了一个女婴。"林夏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后来出了意外，孩子死了。所以..."她顿了顿，"所以才找上我。"
陈露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别问了，先离开这里。"
我们刚拐进另一条走廊，远处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响。林夏一把扯下墙上应急灯的线路，整个走廊顿时陷入更深的黑暗。
"蹲下！"她低声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像蛇一样在地上游走。我屏住呼吸，闻到陈露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那个抱着我穿白大褂的身影，也是这样带着药水味道。
"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林夏突然凑近我耳边。
我想起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有个女人抱着我在医院跑了整夜。天亮时她累得瘫坐在长椅上，白大褂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记得..."话没说完就被陈露捂住嘴。她指了指头顶的通风管，有细微的脚步声正在移动。
林夏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胶带，快速在我手腕上缠了几圈。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我绑在了陈露手上。
"你干什么？"我挣扎着。
"让你逃不出去。"林夏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等到今晚才告诉你真相？"
陈露脸色骤变，猛地扯断胶带。林夏早有准备，一脚踢中她膝盖。陈露踉跄后退时，她从腰间抽出一支注射器。
"这针剂能让人心跳停止十分钟。"她晃了晃针管，"上次在蓝灵珠宝店我就想用它，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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