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市的巷子窄得像条缝，阳光挤进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碎玻璃似的光。曲南蓓蹲在摊位前翻那本《植物图鉴》，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民国时期的插画，右下角还有褪色的钢笔字：“赠安之，共赏草木。”
“南蓓快看！”林溪的声音从隔壁摊位飘过来，“《名侦探柯南》剧场版漫画！你初中追的那几部全在这儿！”
曲南蓓笑着起身，膝盖刚离开地面，视线就撞进了一片熟悉的阴影里。
应嘉逸就站在两步外，手里捏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书脊上“电磁学”三个字被磨得发白。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比高中时结实了些，侧脸的线条清瘦了，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周围的嘈杂突然退潮般远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耳膜上，“咚咚”的，像初中时他骑车带她过减速带的震动声。
应嘉逸显然也看见了她，手里的书猛地往下坠了半寸，又被他攥紧。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飞快移开，耳尖泛起的红，和多年前递橘子糖时一模一样。
“应嘉逸？！”林溪先一步跳过来，手里还举着本《贝克街的亡灵》，“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在南方吗？”
“我……”他的声音有点涩，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去年就来了，在这边上大学。”
“哪个学校？”林溪追问，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线索的侦探。
“就……隔壁那所。”他朝巷子口的方向偏了偏头，目光又悄悄扫过曲南蓓，“物理系。”
曲南蓓的呼吸顿了顿。物理系？她突然想起自己学校的物理系大楼，就在生物实验楼后面，中间只隔了片爬满爬山虎的围墙。这半年来，她无数次从那栋楼下走过，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
“我们也在隔壁大学啊！”林溪拍了下手，故意把“隔壁”两个字说得很重，“南蓓学生物，我学数学，咱们仨的学校，简直是三角形分布！”
应嘉逸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他看向曲南蓓，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句：“挺巧的。”
“巧什么巧，”林溪挑眉，伸手把曲南蓓往他身边推了推，“这叫缘分！对了，你手里拿的什么书？物理系大佬还需要淘旧书？”
他把书往身后藏了藏，有点不好意思：“老版的教材，例题讲得细，想看看。”
曲南蓓这才注意到，那本书的扉页上，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画着个简笔画的电路图——和他高中错题本里的画风，如出一辙。
“老板，这本图鉴我要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紧，弯腰去掏钱时，指尖抖得差点把钱包掉进摊位底下。
应嘉逸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她身边，伸手稳稳接住了滑下去的钱包。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温的，像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钱包的金属搭扣“咔哒”响了一声。
“谢谢。”曲南蓓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客气。”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比记忆里沉了些，“生物……难吗？”
“还好，”她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比高中物理简单点。”说完才觉得这话傻气，脸颊“腾”地热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挺好。”
林溪在旁边假装研究漫画，肩膀却抖个不停，显然在憋笑。
“前面有家汽水铺，”应嘉逸突然说，像是鼓足了勇气，指了指巷子深处，“卖橘子味的，和以前的味道很像。我请你们？”
曲南蓓抬头时，正看见他眼里的光。阳光穿过巷口的梧桐叶，在他瞳孔里碎成星星，像多年前湿地公园的夜空，像电影院屏幕的反光，像所有没说出口的心事在闪烁。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被风托着。
林溪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得像踩在弹簧上。曲南蓓和应嘉逸并肩走在后面，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却谁都没再想拉开。他手里的旧书偶尔碰到她的胳膊，带着点纸墨的粗糙感，却让人莫名心安。
巷子深处飘来橘子汽水的甜香，混着旧书的油墨味，像把整个青春的味道都熬成了糖。曲南蓓看着应嘉逸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话，或许不用急着说出口了。
毕竟，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这个有彼此的城市里，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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