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渊咋咋呼呼的“查寝”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搅乱了清晨的静谧，却也冲散了最后那点残存的尴尬和隔阂。

吃完周郁清带来的、还温热的早餐包子和小米粥，两人身上的最后一丝寒意也被彻底驱散。阳光彻底穿透云层，透过小窗洒满一室金光。

该回学校了。

站在小屋门口，叶淮之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承载了太多情绪和记忆的小小空间，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与世隔绝的秘密星球。

江煜衍锁好门，转过身，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

叶淮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脸颊微热，却没有挣脱，反而悄悄收紧手指，回握住他。掌心相贴，温暖而踏实。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共骑一辆共享单车。晨风拂面，带着雨后的清新。叶淮之坐在后座，依旧抱着江煜衍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风掠过耳畔的惬意和身边人传来的稳定心跳。

偶尔有早起的同学路过，投来好奇或惊讶的目光。叶淮之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松开手，却被江煜衍反手轻轻按住。

“怕什么？”前面传来江煜衍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叶淮之的脸又红了，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干脆破罐破摔地把人抱得更紧，甚至故意把脸在对方后背上蹭了蹭，像只宣告所有权的小兽。

江煜衍感受到他的小动作，唇角无声地弯起，蹬车的速度都放缓了些。

回到学校，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虽然依旧牵着手，但周围投来的目光明显增多，夹杂着窃窃私语。

毕竟一个是常年稳居神坛的冰山学霸，一个是桀骜不驯的暴躁校霸，这两人浑身湿透（衣服还没干透）、共骑一车、还牵着手出现的画面，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江煜衍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对周围的视线完全免疫，叶淮之则努力绷着脸，试图拿出平时那副“看什么看”的校霸气势，可惜泛红的耳根和时不时瞟向两人交握的手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

好不容易熬到教学楼，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叶淮之还是怂了，轻轻挣了挣手，低声道：“……快到教室了。”

江煜衍脚步顿住，侧头看他，目光带着询问。

“就……太高调了……”叶淮之眼神飘忽，声音越来越小，他倒不是怕自己被议论，主要是怕给江煜衍带来麻烦。

江煜衍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就在叶淮之以为他要不高兴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你。”

说完，率先迈步上楼。

叶淮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赶紧甩甩头，跟了上去。

走进教室的瞬间，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前后脚进来的两人身上。

叶淮之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感觉后背都快被那些视线盯出洞来了。江煜衍则完全无视了这一切，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书本，姿态一如往常。

徐子渊立刻扭过头，对着叶淮之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哟~”换来叶淮之一个警告的白眼。

早读课开始，教室里响起朗朗读书声，但暗地里的暗流涌动却丝毫未减。叶淮之能感觉到时不时有目光从各个方向扫过来，落在他和旁边的江煜衍身上。

他有些心烦意乱，摊开英语书，却一个单词也看不进去，忍不住偷偷瞟向旁边。

江煜衍坐得笔直，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英文原著，侧脸线条冷静，仿佛早上那个骑车带他、牵他手、甚至差点在晨光中吻他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一种微妙的落差感让叶淮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低下头，无意识地用笔尖戳着课本。

就在这时，一个小纸团精准地滚到了他的课本上。

叶淮之心头一跳，飞快地瞟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做贼似的抓起纸团，在桌下展开。

依旧是那力透纸背的熟悉字迹，只写了一行：

专心，晚上给你糖。

简单粗暴，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叶淮之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焦躁和失落。他甚至能想象出江煜衍写这句话时那副没什么表情却暗藏纵容的样子。

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抚平，夹进笔袋最里层，然后真的开始专心读起单词来。

上午的课平稳度过，到了课间，叶淮之正想趴着休息会儿，前排一个女生红着脸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柠檬茶，放在了江煜衍的桌上。

“江……江同学，请你喝。”女生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就飞快地跑开了。

江煜衍从书本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瓶饮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低下头看书，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叶淮之在一旁看着，心里莫名地冒起一点小小的、酸涩的气泡。虽然知道江煜衍肯定不会理，但看到别人给他送东西，还是有点不爽。

他撇撇嘴，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叶淮之猛地转头，瞪向江煜衍。

江煜衍依旧看着书，嘴角却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伸出手，将那瓶柠檬茶推到叶淮之桌上。

“酸。”他头也不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叶淮之愣住，看着桌上那瓶冒着冷气的柠檬茶，又看看旁边那个一本正经看书的人，心里的那点酸涩瞬间被一种甜滋滋的滋味取代，气泡“噗噗”地全变成了开心的泡泡。

他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拿起那瓶柠檬茶，拧开，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酸酸甜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

“嗯，是挺酸的。”他咂咂嘴，一本正经地评价道，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得意。

江煜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沾着水渍、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眸色微深，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蹭掉他唇角一点并不存在的糖渍。

“笨蛋。”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叶淮之的心跳瞬间飙上一百八，脸颊爆红，手里的柠檬茶差点拿不稳。

这时，那个送饮料的女生正好回头，看到了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和失落，飞快地转了回去。

徐子渊也目睹了全程，在一旁捂着嘴，笑得肩膀疯狂抖动，用气声对周郁清说：“看见没！正宫宣示主权！秒杀！”

周郁清淡淡一笑：“意料之中。”

叶淮之被调侃得耳朵通红，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心里却甜得像打翻了蜜罐。

然而，总有人看不懂气氛。

下午第一节化学课，老师分组做实验，一个平时就比较活跃、似乎也对江煜衍有点意思的男生，仗着身高腿长，抢先一步挤到了江煜衍旁边的实验台位置，笑着搭话：“江神，这次咱俩一组呗？带我飞！”

叶淮之的动作顿住，看着那个几乎要贴到江煜衍身边的男生，心里刚刚平息下去的酸泡泡又“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还带着点小火苗。

江煜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正在检查仪器，声音冷淡：“我有同桌。”

那男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啊？实验分组跟同桌有什么关系？咱们按位置来……”

“我说，”江煜衍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有同桌。”

他的视线越过那个男生，直接落在后面绷着脸、眼神不善的叶淮之身上。

“叶淮之，”他叫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过来。”

全实验室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叶淮之也没想到江煜衍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在对上江煜衍那双沉静却毋庸置疑的眼睛时，心里那点小火苗“噗”一下就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坚定选择着的满足感。

他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努力维持着校霸的酷拽表情，在一众注视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一把将那个还愣着的男生挤开，站到了江煜衍身边。

“闪开，”他斜睨了那男生一眼，语气拽上天，“没听见吗？他的同桌是我。”

男生：“……”

众人：“……”

江煜衍看着身边像只护食小豹子一样的叶淮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将手里的护目镜递给他：“戴上。”

“哦。”叶淮之接过，乖乖戴上，还不忘得意地朝那个灰溜溜走开的男生扬了扬下巴。

实验过程中，两人配合默契，江煜衍负责主导和讲解，叶淮之就负责打下手和递东西，偶尔笨手笨脚差点打翻试管，也会被江煜衍及时稳稳接住。

“手稳点。”江煜衍握着他的手腕，帮他调整了一下拿滴管的姿势，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微麻的触感。

“知道了。”叶淮之耳根微红，小声嘟囔，却乖乖照做。

周围的同学看着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眼神各异，有惊讶的，有羡慕的，也有像徐子渊一样憋笑憋得很辛苦的。

下课铃响，实验结束，大家开始收拾东西。

叶淮之正低头清洗烧杯，忽然感觉脖颈一凉。

他猛地一哆嗦，抬起头。

江煜衍正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刚刚用来冲洗的、还沾着冰凉水珠的手，神色自若地……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像捏小猫一样。

“走了，”江煜衍收回手，拿起书包，语气平淡，“同桌。”

叶淮之整个人僵在原地，脖颈那块被冰水刺激过、又被指尖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看着江煜衍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他刚才……是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

叶淮之摸着还在发烫的后颈，看着那个即将走出实验室门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迪，一股混合着羞窘、甜蜜和极度兴奋的情绪冲上头顶。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在所有同学还没来得及散尽的注视下，大声喊道：

“江煜衍！等等我！”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他抓起书包，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朝着那个因为他喊声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身影，飞奔而去。

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落在少年奔跑的身影和那双骤然亮起的、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