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沈青川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脚下的草鞋早已磨破,双脚被石子硌得生疼。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凭着一股执念,朝着南方不停地走。
晨曦微露,照亮了周围的景象。这里是一片荒郊野外,两旁是茂密的树林,一条泥泞的小路蜿蜒向前。沈青川又累又饿,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黑煞那张狰狞的脸,还有书画铺里漫天飞舞的宣纸和刺鼻的血腥味。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爹……”他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沈青川费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骑着青骢马的中年汉子正沿着小路缓缓走来。
那汉子约莫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灰色短打,腰间挎着一柄朴刀,脸上饱经风霜,眼神却很锐利。他看到倒在路边的沈青川,勒住马缰,眉头微皱,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小兄弟,你怎么了?”中年汉子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关切。
沈青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他看着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绝望和无助。
“我……我要去南湖镇……找周伯父……”沈青川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说道。
“南湖镇?周伯父?”中年汉子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沈青川,忽然眼睛一亮,“你是乌镇沈墨先生的儿子,沈青川?”
沈青川心中一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中年汉子:“你认识我爹?”
中年汉子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叹了口气:“我是你周伯父的徒弟,姓赵,单名一个虎字。我奉师命去乌镇看望沈先生,没想到……”
他话未说完,但眼中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乌镇发生的事情。
沈青川听到“赵虎”这个名字,心中一暖。他小时候去南湖镇,见过赵虎几次,印象中他是个憨厚耿直的汉子,武功很不错,周伯父很器重他。
“赵……赵师兄……”沈青川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我爹他……我爹他被人杀了……”
赵虎闻言,脸色骤变,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树干剧烈摇晃,落下几片叶子。“是谁干的?!”赵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沈青川哽咽着将黑煞等人抢夺“墨龙诀”,杀害父亲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语无伦次,但赵虎还是听明白了大概。
“黑煞!”赵虎咬牙切齿,“又是这个恶贼!”
他显然也知道黑煞的名号,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愤怒。
赵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走到沈青川身边,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青川,你受苦了。走,我带你去见师父。”
他将沈青川扶上青骢马,自己则牵着马缰绳,慢慢往前走。
“赵师兄,我爹他……”沈青川靠在马背上,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赵虎叹了口气:“沈先生的事,我很抱歉。黑煞是‘黑风寨’的寨主,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在江南一带作恶多端,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沈先生恐怕是无意中得罪了他们,才招来这场横祸。”
沈青川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黑风寨……黑煞……我记住了!”
赵虎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同情,也有担忧:“青川,报仇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黑风寨势力庞大,黑煞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凭你现在的实力,去了只是白白送死。”
“那我爹的仇就不报了吗?”沈青川激动地喊道。
“报!当然要报!”赵虎沉声道,“但不是现在。你还太年轻,武功也不行,当务之急是好好活下去,努力练武,等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去找他们报仇也不晚。”
沈青川沉默了,他知道赵虎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本事,别说报仇了,恐怕连黑风寨的大门都进不去。但一想到父亲的惨死,他心中的仇恨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我该怎么做?”沈青川问道,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
“先跟我回南湖镇,见到我师父再说。”赵虎说道,“我师父和沈先生是多年的好友,他一定会帮你的。”
一路无话,赵虎牵着马,沈青川靠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万千。他知道,从现在起,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他要学武,要变强,要为父亲报仇。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轮廓。镇子依湖而建,湖边停泊着许多渔船,炊烟袅袅,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那就是南湖镇了。”赵虎指着小镇说道。
进入镇子,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赵虎牵着马,带着沈青川穿过几条街道,来到镇子中心的一家武馆前。
武馆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振威武馆”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不凡。
“到了。”赵虎将马拴在门口的柱子上,带着沈青川走进武馆。
武馆内很宽敞,院子里有十几个弟子正在练功,有的打拳,有的练刀,呼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阳刚之气。
一个身着练功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指导弟子练功,他约莫五十岁年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炯炯有神。
“师父!”赵虎走上前去,恭敬地喊道。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看到赵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沈青川,眉头微皱:“阿虎,这是……”
“师父,他是沈墨先生的儿子,沈青川。”赵虎低声道,“乌镇出事了,沈先生他……被黑风寨的人杀了。”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骤变,身体晃了晃,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悲痛:“什么?墨兄他……他怎么会……”
他快步走到沈青川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看到他身上的狼狈和眼中的悲伤,忍不住叹了口气:“孩子,苦了你了。我是你周伯父,周振威。”
沈青川看着眼前的周振威,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来这里时,周伯父还笑着给了他一把木剑,教他扎马步。他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周伯父!”
周振威扶起沈青川,眼中满是怜悯:“孩子,起来吧。墨兄的事,我很痛心。你放心,有伯父在,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他拍了拍沈青川的肩膀,对赵虎说道:“阿虎,先带青川下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弄点吃的。”
“是,师父。”赵虎应道,带着沈青川往后院走去。
周振威站在原地,望着沈青川的背影,又看了看乌镇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嘴角紧抿,露出一丝决绝之色。